“嗝!”
周念还没说话,旁边的胡友德却率先打了个饱嗝。
他这可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被孙百洋的话给气着了,没倒过气儿来。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孙百洋明显是要走他的老路,起先只说是尝,可一吃到嘴里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这点把戏都是胡友德玩剩下的,他又岂会不知?
“咳咳”
理顺着胸口轻咳了一下,胡友德刚一缓过劲儿来,火气腾地一下就冒上来了,指着孙百洋的鼻子道,“你也配吃?大师做点菜容易么,燕老爷还没尝个新鲜,哪儿有你惦记的份儿?我实话告诉你,锅里剩下的这些谁都不许动,这是给老爷们预备的,谁要是敢动,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孙百洋听闻一脸的不忿,嘟嘟囔囔道,“你你倒是吃饱喝足了,自己吃肉,我们跟着你连口汤都喝不上,这就是你的人性?太不厚道了吧?”
“什么?你个老小子敢骂我不厚道?”
“我我哪儿有,就事论事罢了。”孙百洋吓得缩了缩头,虽然很想喝上一碗,但终归对胡友德有所忌惮。
“草,你居然敢反嘴吊舌,看我不揍你!”
胡友德急了,伸手就要打,可巴掌还没抡到孙百洋的脸上,却忽然被身旁的周念给挡了下来。
眉毛微皱,周念实在不想听这俩老小子在这里扯皮了,低声喝道,“喂,你俩是想斗嘴还是想解决眼前的麻烦?你俩要是不想交差,小爷我就陪着,看咱们谁耗得过谁!反正最后挨打的又不是我,晾着就晾着!”
“啊?”
这话一出,胡友德顿时一脸慌张地张大了嘴。
他就算再糊涂,最起码也得有个大局观,被周念这么一提醒,他这才分清了事情的主次。
“别别别,大师我错了,我听您的,咱先上菜成不成?我俩不斗嘴,您可千万别生气。”
周念忽然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哼,跟你生气犯不着,反正菜我已经做出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是是,多谢大师提醒,咱上菜,咱先上菜,嘿嘿”
赔笑了一声,胡友德再也不敢浪费时间了,毕竟燕老爷还等着呢,万万怠慢不得,朝着孙百洋狠狠瞪了一眼,那意思就像在说“你给我记住,咱俩这账日后再算!”之类的话,忙端起灶台上的锅,朝着前方一努嘴,乐呵呵道,“嘿嘿,大师,咱们现在走吧?”
“哼,这还差不多。”
周念轻哼一声,接着跟着胡友德朝会客厅走去。
以往上菜,都是一盘子接一盘子的上,像如胡友德这般直接把锅端进会客厅的,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遭,自是新鲜热乎的很,难免会引来周围不少下人的围观,看得他们皆是一愣一愣的,搞不清楚缘由,当下便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喂,你看到了么?胡管家居然把锅都端进去了,他这是弄得哪一出?”
“嗨,谁知道去了,准又是鼓捣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想在老爷面前出风头,故意显摆呗。”
“嘶我咋闻着这么香呢?这做的到底是啥菜?”
“嗯,我也闻到了,的确挺香的,好像有鱼的味道。”
“啧啧,他端进去的,该不会是鲶鱼炖茄子吧?”
“嗯听你这么一说,很真挺像。”
下人中有鼻子灵的,一下子就闻出了具体的菜品,小丑在殿堂,高手在民间,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假。
胡友德领着周念穿梭于各个回廊之间,双手端锅,头高高的昂起,就跟一个威武的将军似的,那锅菜成了他手里的战利品,无时无刻不在炫耀。
快要到会客厅门口的时候,一名小丫鬟倒是挺有眼力劲,见胡友德一副双手不便的架势,赶紧迈步迎了上去,“胡管家,老爷在里面等着呢,交给我吧。”
胡友德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端进去就好,你帮我把帘子挑开。”
“哦,是。”
小丫鬟听闻赶紧照做,伸手挑开帘子,直接把周念和胡友德给放了进去。
“鲶鱼炖茄子,来喽!”
刚一进门,胡友德便扯着嗓子喊,就跟酒楼的店小二一样,一脸堆笑的走向了主桌那里。
周念跟在他身后,抬头一看主桌那里坐着的人物,心中顿时一紧。
主桌那里共坐着九个人,除了南四奇和燕之秋之外,诗画,白描,以及燕轻纱也位列其中,至于剩下的一位,则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最特立独行的人物,莫过于他。
他穿了一身宽松的黑袍,黑袍上面有一个帽子,虽然是在酒席宴上,但他却并没有把帽子给放下来,寡言少行,自酌自饮,很少与人交流,偶尔说上几句,也只是跟燕之秋的窃窃私语,老是板着一张脸,似乎将自己置身之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周念刚一进门的时候,他便用一种神秘而又复杂的目光轻轻扫了他一下,见对方不过是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穷酸小子,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当下便没了兴趣。
“碰!”
把锅端上了主桌,胡友德很是识趣地退到了一旁,一脸乐呵呵的笑模样,完全是憋着领赏。
“咦?这是什么?连锅都端上来了,太夸张了吧,哈哈哈”
宾客中毛病最多、说话最直接的人,莫过于陈画,刚一瞧见那锅菜,他头一个便嘲笑了出来。
声音很大,一点都不避讳,燕之秋听见之后,脸色顿时就跌下来了,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当下狠狠瞪了旁边的胡友德一眼,低声训斥道,“没规矩的东西!上菜哪儿有你这样上的?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啊?”
胡友德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方才还憋着一股劲等着领赏,可被燕之秋这么一呵斥,他吓得都差点尿了裤子,心说,“坏了坏了,得意过头了,直接端上锅的确是欠考虑,真是失策,失策啊!”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撤下去?”见胡友德只顾着受训却忘了规矩,燕之秋忽然有些恼火,再次低喝道。
“额”
眨巴了几下眼睛,胡友德终于回过神来,急忙说道,“老爷,小的错了,方才是小的莽撞,有失咱们燕家的体面,不过小的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望老爷明察。”
“明察?”燕之秋一听,手里的筷子忽然就放下了,声音冷冷道,“哼,什么原因你且说说看,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说不好,后果你知道!”
“是,是是是,小的现在就说。”胡友德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轻咳了几下润润喉咙,认真解释道,“老爷,各位贵客,其实这道菜,乃是本地名厨周大师做的,味道极其鲜美,食之流连忘返,小的来这之前也曾亲自品尝过它的味道,要说起它的好吃程度来,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之所以把锅给端上来,全然是为了几位着想,怕你们吃的时候会把持不住,一阵哄抢,到时候到时候怕会有失体面,乱了该有的规矩,所以我才我才”
“哦?听你这话的意思,我们还能为了争口菜而打起来了?”轻轻扬了扬眉,挑毛病的人自然还是陈画。
胡友德吓得直缩脖子,他对陈画不太了解,但他却忌惮主座上的燕之秋,看对方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善,当下便使劲咽了口口水,小声嘀咕道,“这这位客人,小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这道菜的确好吃,我就是怕”
“哦?你是怕到时候我们会没出息地哄抢对不对?”
“啊?”
胡友德哪儿是陈画的对手,三句两句就被对方噎了个半死,这种情况若是换做旁人,他自然不会顾及对方的体面,肯定点头说是,可如今他遇到的偏偏都是些燕之秋都要礼让三分的硬茬子,说错一个字都会得罪人,自然不敢妄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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