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矛盾。青铜器造假里有种技术,拿古代青铜器的碎片重铸器具,x光都看不出破绽。书画造假里也有类似的手法,拿古纸为底。我估计,那个明代的清明上河图赝本,是用宋墨在宋纸上誊画而成,很下血本。拿碳14这种不够精密的技术检测,自然查不出分别。”
“这么说,碳14根本就是一招缓兵之计。”药不然恍然大悟。
“对,百瑞莲出了一记昏招,被刘一鸣抓住破绽了。学会公布这个结果,目的就是把水搅浑,为我们争取时间。”
药不然感慨道:“果然还是要比较残本,才能搞清楚。”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得靠我们这边的进展。”我面色凝重,指头敲击着桌面。
我们在南京是中午上车,到了晚上六点多钟,终于抵达上海。上海这个地方,不愧是国际化大都市,列车一进市区,远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已经开启,望过去一片五光十色,比灰秃秃的北京可洋气多了。我从来没来过这繁华的十里洋场,心情和南京路上的好八连一样,颇有些忐忑。
在古董圈子里,上海叫水地。水是流水,说的是钱。解放前有个说法,豫、陕两地历史悠久,古董极多,叫“宝地”北平、南京是政治文化中心,识货的多,叫“见地”而如果想要卖个好价钱,就得来上海,又靠近水边,是以叫作“水地”。尤其是和洋人做古董买卖,非在上海不可。从上海开埠开始,它在古董交易中一直处于无可取代的地位。所以上海在古董版图里,又称为龙头,龙头遇水而活,自然是龙飞九天。
在刘一鸣的转型计划里,五脉的第一个拍卖行,就打算设在上海。
五脉在上海势力不小,但我身边既然跟着药不然,也就别想找他们了。其实我也不想找,五脉的人现在看到我都跟仇人似的,不添乱就不错了。
我们出了上海火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复旦而去。我们迈进复旦大学校门的时候,恰好是七点半。这时候天色还不暗,学生们刚吃完饭,校园里很是热闹。远处篮球场上许多学生在打着比赛,骑自行车的学生们进进出出,还有情侣们在草地上亲热。靠近校门的公告栏上花花绿绿贴着各种社团的海报,还有一排卖旧书和磁带的小商贩蹲成一排。
“哎呀,虽然不如我们北大,但氛围倒也算是不错了。”药不然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我冷着脸说快走。
戴鹤轩给我们的那个地址很详细,具体到了她的宿舍楼号。不过复旦校园太大了,药不然自告奋勇承担了问路的工作。他专挑大学女生问,而女生对他这种流里流气的人,居然都挺有好感。他一共问了五个小姑娘,她们都特别配合,一扬雪白的胳膊指出方向,还咯咯地笑,笑声清脆如银铃。
我估计如果多停留一阵,他连人家的寝室电话都能要到。
“你可真有一套。”我半是嘲讽半是感叹。
“这是天分。”药不然满不在乎地把头发撩了撩。
戴海燕住在复旦的博士楼里。博士楼是老楼改建的,只有三层。外立墙面重新刷过漆,但个别地方还是露出红褐色的墙砖。墙上开着几扇边框糟旧的窗户,看上去有点像是一个巨大的鸽笼。楼前后种植着几排大树,枝叶繁茂,一条水泥步道蜿蜒而入,颇有曲径通幽的妙处。
我们正要走过去,药不然忽然把我拉住,拽到旁边的树后。
“干吗?”
“你看。”药不然压低声音,朝着博士楼的楼门口一指。
一名二十岁出头的男生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油光锃亮,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朝博士楼走去。身后还有一群围观的学生,拿着相机大呼小叫。
那人面露稚气,一脸阳光。可我却如坠冰窟,浑身都颤抖起来。
钟爱华,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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