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时节,不知为何这义庄里竟透着一股侧骨的寒气,后领总像有谁在往里吹气一般,凉飕飕的。于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现下,我已经全然顾不上男女之别,只能紧紧的挽着暮昭的胳膊,躲在他身后,由他带着穿过院子进去一件破败的屋子里。
可能年久失修的原因,推开屋门的时候门内竟发出一声诡异的声响。暮昭提着灯想也没想的抬脚进去屋内,我则站在原地看着屋里,动也不敢动一下。暮昭回头见我没有跟上他的脚步,转身笑着走到与我一步之遥的距离,向我伸出手,语气淡定的说:“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如果现下有用镜子照上我的脸,我想镜子中的我一定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悲呛表情。我揪着衣领,紧张的站在原地,铁了心的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同他进去屋。暮昭见我坚持,轻笑一声,提着灯走到我身旁,搂上我的肩膀。双唇贴着我的额头,语带笑意的说:“有我在,没事的。”
这句话倒是给我了一些勇气,我大着胆子往屋里瞧了一眼。昏暗的灯光隐隐绰绰的映出漆黑的屋内摆着几张长桌,桌上分别放着一具等人高的物体,无一例外的都用白布盖着。生平第一次,我主动搂上一个男人的腰间,因太过害怕,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暮昭,求你了,咱们回去吧。我把金子还他们还不行么?咱们走吧,我再也不贪财了。”说完,我将脸埋进暮昭的胸膛。
最后,我还是半推半就的被暮昭拉着带去一张桌前,这一路我始终都用一只手捂着双眼。不过,那个姜暮昭倒,倒像是看见熟人一般的淡定。突然,只听有放东西的疙瘩声想起,我害怕的松开捂眼的手,急着想去确定暮昭的位置。谁知却叫我看见,看见眼前的桌子上躺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那女子面无血色,紧闭双眼,仿佛睡着了一半,没有半点生气。那一瞬,我甚至能听到魂魄脱离躯体的声音。双腿一软,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却不知被谁从后面抱住。刚想哇的叫出声音,却被抱着我的那人从后面捂住了嘴。
“嘘,咱们得小声点,别打扰了他们休息。”
还好,我认出那声音是暮昭的才勉强没有哭出来,闭着眼睛使劲的点了点头。只听耳边暮昭一副宽慰的语气说:“你能治人,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她怎么死的。”
这一刻,我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声音,只能听见暮昭的口中说了一个死字。我瞪大双眼看,全身僵硬的扭头看了一眼身边正一脸疑惑的盯着眼前女尸发呆的暮昭。他一只手环着我的腰,一支手扶上削瘦的脸颊,语气淡定的同我说:“城里的仵作说这个女人是上吊死的,她家人不信,所以找你来看看。她若不是自己寻死,就是死于他杀,你替她找出凶手也算是帮了她。救死扶伤是帮人,你替她找出真凶,也是在帮人。”说完,扭头一脸得意的看了看我。
我知道,暮昭这话是在宽慰我。但,我心里的那个声音很想告诉他我以前救的都是活人,现在帮的这个,可是个死人。可是,眼下在这种地方,这句话,我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在暮昭的鼓励下,我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放在额前虔诚的向桌上躺着的女子小声的表达了我的歉意。接着,伸出颤抖的手探上她冰凉的颈项,借着摇曳的烛光,能看到那女子颈上有一道深紫色的淤痕。
“古书里有记载,若一人是死后悬尸的,因血液早已流动停止,悬吊部位的痕迹淤血较少,勒痕也较轻。但若是上吊而死的,勒痕则呈较重的青紫色,全身会有因缺氧引起的青紫色的尸痕。这女子的颈间有数条不明显的淤痕,身上也无明显的斑点。”说完,我又极不情愿的拨下盖在女子胸前的白布,看来看她的指甲。果然,“指甲里有少量的布屑,应该是死前挣扎时留下的。”顺着手指往上看去“尸体手腕上有指痕模样的淤青。应该是被谁用力握住而留下的。很多伤痕需要死后一段时间才能逐渐显现的。所以,单从外观来看,这女子不像是自己吊死的,倒像是被人从后面勒死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状况,则需要进一步的检查。”过去在宫中学医时,没少听说哪宫哪院死了个嫔妃、宫人,皇宫里死个人就像寻常人家扔个家具一样常见。那些年从御医院里的仵官口中听过些验尸的皮毛,没想到今天竟用在了这里。
双手合十又拜了拜这枉死的年轻女子。扭头看了一眼身旁正拧着眉,思索入神的暮昭。此刻,我无心其他,只想能快些离去,于是,忍不住的哀求他说:“暮昭,算我求你了,咱们快回去吧。”
暮昭被我的声音唤回了意识,看着我,笑着点点头。迅速将女尸身上的白布重新盖好后,就带着我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暮昭始终握着我的手,但我还是害怕的厉害。好不容易挨到了旅店,暮昭送我回房间,正要进门,他犹豫着拦下了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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