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天地,不足以彰紫藤此时之心喜。

不谢天地,不足以示紫藤此刻之心激。

听到外孙女长长呼出一口气,紫符央嘴角轻努,眉眼微闪,仿似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夏承炫害死了梅家十几口,虽说跟长公主那丫头没甚么干系,但你爹还在人家手里,他们可不讲道理,我只得依宋红枫的意思,骗你把她带到迎来客栈去。”

见紫藤脸色霎时转冷,怒意盛极,老人忙道:“也算不得是骗你。张遂光此人心机深沉缜密,他并不信任夏承炫。尤其他当政后展露出来的君王之气,更令张遂光心生不安,便想着法子要羁绊住他,不久便和厥国的人搅在了一起。听宋红枫说,他们想对夏承炫身边亲近的人下手,首选对象是长公主,其次是梅小子。倘使对付长公主不能成,便会转而对付梅远尘。他们对付他的法子可不是下毒那么简单,而是斩草除根。梅小子武功不弱,进益也快,张遂光担心他知晓锦州之事日后报复,自然要先下手的。”

紫符央出身全真正统,天资既高,修习亦勤,三十几年前便已是越云山上第一人,天下武者能入他法眼的可不算多。虽只与梅远尘远远对过几个照面,却已知他深浅。饶是如此,在他看来,那也只是“武功不弱”而已。

大华尊道,皇室尤崇众阁一派的真武观。同为道门领袖的全真一派却仅显名于东北三郡,论说江湖影响,比南帮、崮山派之流犹有不如。

旁人不知晓紫符央,夏牧朝确是清楚的,是以,得知他身份后,便一直想借着紫藤的关系把其留在颌王府为其效力。可惜,老头子心系爱女下落,志不在荣华富贵,十几年来披风沐雨东西奔走,一直脚不落地。

“那远尘岂不是很危险!”紫藤一脸急切道,“外公,你赶紧去帮他啊!”

想着梅远尘正往雪国净庭山庄,路上可能遇上盐帮的伏击,小姑娘一时又心急如焚。二人将将挑明了关系还不及好好温存一番,良人便一去数千里之远,她的心境一直是七上不下起伏不定。

既担心二人关系不稳,相别日久,他朝归来后情愫不存;又担心他与梅若华朝夕相处,互生爱慕,渐渐挤走自己在其心中原本便所占不多的位置;最担心的便是他路遇歹人,节外生劫。

听紫符央说起自己的出身,又听了梅远尘和盐帮之间仇事,脱口便要外公去帮自己的情郎。或许,人言女子外向,说的便是如此罢。

“妮儿,你担心梅小子的安危,便不担心外公么?”紫符央揶揄道。

看着外孙女攥紧衣角斜眉憨笑的窘迫样,老人不禁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女儿,二人可说七分形似九分神似,紫藤现在这个样子,活脱脱就是少年时的紫灵毓。

十余个呼吸后紫藤才讷讷回道:“外公不是全真掌教的师兄么,武功自然顶个好。远尘他,即便进益再快,毕竟年少......”

她顿了顿又道:“外公,我和远尘......我们已私定了终生。”

言至于此,紫藤的双颊已满布红霞。好在此时屋内晦暗,又有烛灯映衬,倒不算十分显眼。

可其言语中之意已然非常明显:他是你的外孙女婿,去不去帮,你自个瞧着办!

“妮儿,你和梅小子当真到了那一步?”紫符央狐疑道。梅远尘和夏承漪有婚约,这他是早知道的。那小子还与素心宫一位女神医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他也听人说过。甚至更早一些,他身边有个叫海棠的通房丫头,在府上也不算甚么秘密。

难不成那小子也是个滥情的种儿?想到这一点,老头子的额头挤出了一条黑线。

紫藤不清楚外公心里那些想法,只觉得此事既难为情却又非说不可,勉强接着道:“我待公子真心,他自然能知。他怜我、敬我,待我......他一向待我很好的。外公,我生是梅家的人死是梅家的鬼,即便做妾,这辈子也只嫁公子。”

可惜,她的一番陈情梅远尘听不到。此刻,他正与梅若华在天霜郡泯州府的一家小客栈中歇下。

他们此来泯州自是来寻梅思恩的。可惜,二人到了舅舅栖身的那个地方一番打听才知,他和一光头和尚已离开月余,不明去向。

“你别多想。”梅若华站在梅远尘面前轻声安慰道,“依我看,你舅舅在那住了十五年,先前突然离开应是听说了梅家出事的消息,不多久便会回来的。反正你已给邻里捎了话,他回来听了留讯后定会去都城找你。”

“嗯,但愿如此。”梅远尘轻声道。

他的声音低沉,难掩心中失落。

拿门匙开了房,又借着火捻子点起了油灯,看了屋里的摆设,二人都不由有些懵了:此间并无其他客栈里的长案、条凳物什,只单单摆着一张雕凤绣床。

“今晚我睡哪儿?”梅远尘黑着脸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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