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佛珠红光乍现,可墨玹的眼中却只有秋素雅,等到发觉时已为时已晚。
他真的毫无防备,事实上,从见到素雅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忘了马背上还有个危险的女人。
尖刀势如破竹,转瞬已洞穿了他的左胸,那是心脏的位置。
墨玹惊觉胸口冰凉,一股鲜血已经喷涌而出,溅到了秋素雅的脸上。
“……”
秋素雅惊恐地瞪大眼,来不及反应,面前的男子已然瘫倒在地。而与此同时,一个阴冷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中响起。
“墨玹,你不是很厉害吗?如此轻易地倒下,还真是没想到呢!”
秋素雅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他的伤口,可鲜血还是疯狂地向外涌,似乎要把他全身的血液都抽离出去。
秋素雅痛哭流涕,狠狠瞪着从马背上下来的少女,失声大叫:“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为什么?”玥姬冷魅嗤笑,一步步朝她走来,宛如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声音柔悦,却透着煞气,“你想知道?那就去黄泉路好好问问你的太子哥哥吧!”
说罢,玥姬已经带着满身杀气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枣红色骏马一跃而上,竟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马蹄踏着她的胸口,顿时五脏俱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从铁蹄下逃脱,当下也不敢再做停留,玥姬捂着受伤的前胸,几个纵落便逃得无影无踪。
“九骊……九骊……”
墨玹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唤着,那是枣红骏马的名字,他从不轻易叫它。
“太子哥哥,你别说话,别说话了……”秋素雅紧紧捂着他的伤口,泣不成声。
九骊原本正气势汹汹地去追赶玥姬,听到呼唤,顿时破空长啸,火速折返,狂奔了回来。
它似乎焦急万分,围着二人不断地转圈,口中呜咽着,硕大的马眼透着晶莹的光。
“雅儿……别……别哭……快上马……她还有帮手……会……会杀了我们……快……”
秋素雅连连点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将他扛到了马背上,而下一刻却虚脱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一个十六岁的普通女子,身负鞭伤,此刻已然到达了极限。
“雅儿……”
墨玹伏在马背上,想伸手去拉她,可始终隔着那么一段距离。
那段距离好长,长得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难以触及。
“雅儿……快醒醒……”墨玹挺着最后一口气,拼了命喊着,“快起来……起来……”
最后,他放弃了,故意从马背上滑落而下,只为能触及到她的手。
既然生不能一起生,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黑暗中,静寂无声,连风都止住了呼啸,天地间仿佛一片虚无。
他将她搂进怀抱,残躯依偎着,彼此取暖。
这一生太过平坦,不曾经历过劫难,如今站在死亡的边缘,他才由衷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相依为命,舍身忘死。
真希望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
不死,不生,只要拥抱着你,便是永恒……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素雅幽幽转醒,随手一摸,发现身边竟有具冰凉的躯体,她吓得毛骨悚然,抬头看到一张灰暗的脸庞,眼泪汹涌。
“太子哥哥……”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把他扛到马背上了吗?马儿呢?
九骊早已不见了踪影,黑漆漆的夜色下,诡异而死寂。
秋素雅惊恐万状,颤抖着手去探墨玹的鼻息。
没有气息……
她又把头贴在他受伤的左胸上。
没有心跳……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秋素雅顷刻奔溃,手足无措地摇晃着他,“太子哥哥,你别死!你不能死!太子哥哥你醒一醒!不要……不要………”
喊到最后连声音也沙哑了,她只能紧紧抱住他,任眼泪汹涌流淌,再一次痛哭失声。
痛彻心扉的感觉原来比死还难受。
曾经她一心想要逃婚,只是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此时此刻,哪怕要她和全天下的女人去分享,她也心甘情愿,只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即便失了宠,她也可以远远看着他。
原来这份爱一直藏在心底,只因那狭隘的自私让她不愿意承认。
而今时今日,她自由了。这里不是东宫,不是殷都,她大可以一走了之把他扔在这儿,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为救她而出了意外,所谓的太子妃想必也没人再会去关注,她可以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她渴望的江湖中去。
江湖……
这一刻她才发现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可笑,一个武功拙劣,鲁莽冲动又不知进退的小丫头,她有什么能力去闯荡江湖?
一切不过都是借口,自己想要的无非是一份独爱,没有三宫六院,没有争宠斗艳,只有夫妻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可谁让他是太子呢?
曾经臆想,若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那该多好?如今她什么都不想了,不管他是谁,她只要知道他是墨玹,是自己的夫君便好。
死又有何惧?活着能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夫君,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万念俱灰,只等着贼人来取她的性命,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东宫血影卫。
原来九骊是回去通风报信了。
“殿下?”
卫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太子,身后几十名铁甲护卫也纷纷下跪,神情肃穆。
三十万将士正在边关浴血奋战,堂堂太子爷却为了个女人丢了性命,这传出去还不得民心涣散,人人耻笑?
卫承不敢把事情闹大,只将墨玹的尸首带回了东宫,扬言称太子为救太子妃身受轻伤,并无大碍。
得知消息的王后连夜便赶到了东宫,当真实的情况摆在面前时,她几乎晕厥过去。
什么身受轻伤并无大碍?躺在床上的明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玹儿……”王后瘫跪在床畔,紧紧攥着墨玹冰凉的手,悲痛欲绝,“不!我的孩子……不……”
内室外跪着一群人,三位太医,血影卫统领卫承,暖香阁苏良娣苏落,太子妃秋素雅以及东宫内侍总管靳严。
子时,殿外下起了小雨,秋素雅呆呆地跪着,单薄的亵衣完全抵御不了从殿外刮进来的阵阵寒风,可是她没有动,也没人敢给她披上衣服,好像太子的死,她才是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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