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真同苏澄坐在茶楼上,往外眺望。广陵城是南境繁华的城市,精致秀丽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不同阳纡建筑的庄重,别有一番滋味。街上车马喧嚣,人流奔波,商贩吆喝买卖,好不热闹。

白道真笑道:“难怪殷正思自信天下太平,身于此地,连本公子也觉得无忧无虑,世事何苦之有。”

“落洛风标,逍遥自在,将富贵名利生死淡看,无处不解脱。”苏澄前言不搭后语。

“嗯?”白道真一惊,扭头看过来,惊恐道:“镜清,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彻悟了?”

“那里。”苏澄一指茶楼中间的立柱。

白道真转头一看,漆黑的柱子上,斗大的字,写着苏澄方才念的话。白道真笑眯眯道:“哦,原来这里是无隅宗的地方啊。本公子倒是忘了,广陵还有个无隅宗来着。镜清,来都来了,当然要拜访一下真正的主人啊。”

他打开扇子,站起身来。

“拜访?”他居然用敬词,就是不知他是真的只是礼貌地去“拜访”一下,还是去找茬的。他的想法跳脱,非常人可以揣摩。

白道真下楼去,楼下众人拥方寸高台,他驻足靠着栏杆,摇着扇子笑道:“诶,有热闹看,先看一会儿,去无隅宗之事暂且延后。”

苏澄看了看众人围住的台子,其上设一张长桌,一个青衫落拓的书生立桌后。围观众人在说闲话,那说书人惊堂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如雷霆霹雳,震得人心一跳,顿时皆静下来。

只听那说书人清咳一声,道:“从古至今多少不平事,得意的继续得意,委屈的,掩泪空相向。说是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那个网啊,总有空眼,那等脑袋削尖的,往那眼里一钻,诶,这可不就漏了吗!”

众人发笑,白道真亦笑,道:“这话有点意思。”

说书的继续道:“却说前朝的一位大官,爱花,园中养了千万种稀罕的花草,然而这心啊,若是贪婪,多少东西都是装不满的,于是啊,他仍不满足,分派人打出打听有什么更稀罕的花。

“后来听人说,广陵有个花匠,在山中得了一株极品仙草。那仙草,吸纳天地山川灵气,叶翠青青,花红澄澄,十里见其质,百里嗅其香,千里闻其名。那花痴听此怎忍耐得住,赶往广陵,欲寻仙草。谁知到了广陵,却遇上一桩案子。说来也是孽缘,这官司,正是与这仙草有关。

“一佟姓的花匠一纸状书将一农姓花匠告了官,状书里写道:小民佟某某年某月某日植花一株。此花乃佟某千山万水跋涉,九死一生,才得上天赐物,于是小心请回家中,费心烧来紫砂盆,双手捧回天山土,细心栽培。春锄草,夏捉虫,秋施肥,冬护寒。

“这佟花匠将自己如何得花,如何仔细爱护,一一道来。这审案的官一看,各位听我一讲,也知他费心费神费力,着实不易,这花必然得养得鲜美。还没完,还有下文,咱们继续听,审案的继续看。

“状纸中又写:此花于他人而言为草木,于佟而言,已视之为儿孙。此仙草亦通灵性,感佟爱护,三年打苞。某日,佟某外出一日办事,事毕,兴冲冲归家看花,岂知盆、土并花草不翼而飞,农顿时气急病卧在床。

“佟某养花千日,莫非这草木感其心意,幻化成人,长了双腿,走动一下不成?诶,若真如此,这个故事也不过是普通志怪故事罢了。咋今天,不说这个。继续往下听。

“那状书中继续写:友人感佟心愿,替佟打探,某日闻同乡农某邀人观他花圃中近来所得奇珍,描述似与佟之花相似。佟某抱病前往拜访,失踪多日的花果真在农某花圃中寻得。然农某厚颜无耻之徒,笃言此花为他之所有,令众人将佟某驱赶出去,并向众称佟某欲夺其爱,毁佟某名号。故佟某怒陈此书状告之,望大人明察,还佟某清白,并令农某归还所窃之物!”

听众道:“这农某也太过分了,佟某辛辛苦苦种的花,怎么能给人偷走呢!必须将花还回去,再向佟某赔礼道歉才对!”

其他人应和道:“是啊,是啊!”

白道真评点道:“这份状纸好,也不好。”

“怎么说好,又说不好?”苏澄问。

“不好在不曾将花的细节说出,有蒙混之嫌。好在其拳拳盛意,闻者感触,不免多留心。”白道真把玩手中的扇子,有些无聊,“继续听吧。”

“诸位稍安勿躁,且听下文。”说书的又道:“那农某被衙役宣召,到了堂上,面色不改。明镜高悬青天大老爷问,佟某状书陈书是否属实,农某辩道:佟某是乡里有名的泼皮无赖,贪婪无厌,见着什么好的都说是他的。今天大老爷若是听信他的谗言,明日他就能说这衙门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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