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聂流徽像一只冰冷的鬼魂,在一旁观察他的兄弟姊妹们。
他们三五成群,在一起有说有笑,有时会起争执,也会打架。聂流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聚在一起,为什么会开心,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前一刻是开心的,后一刻就生气,前一刻是生气的,一转眼就难过。他询问聂和陆,一直跟着聂和陆的奇怪刀客在屋顶上听到他的疑惑,听到什么好笑极了的笑话,哈哈笑起来。
聂和陆吩咐人设法将屋顶上的人赶走,她回过头来问:“你认为他们说笑的时候是开心、争执的时候是生气?”
聂流徽疑惑不解,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聂和陆露出笑容,她问:“你认为我现在开心吗?”
聂流徽犹豫了一下,回答说:“……不像。”
聂和陆皱眉:聂流徽判断一个人的情绪简单粗暴,笑就是开心,打骂就是生气,哭就是难过。
“你现在,是怎样的心情?”见她皱眉,聂流徽好奇地问。
“我在担忧,在发愁你日后该如何。”聂和陆说:“也许你应该寻找一个适合你的老师,以他的智慧,能告诉你你心中想要知道的答案。”她说着转头与她身后立着的丫鬟说,“凝烟,备车马,去祠堂,再让几人速往通知九位长老到祠堂等着。”
“是。”丫鬟行了一礼,立即离去。
聂和陆站起来,走到聂流徽面前向他伸出手,“流徽,来。”
“去哪里?”
“来就是了。”
聂流徽握住聂和陆的手,由她带着走出主屋,走过院子中间的甬路,穿过穿堂,向外走去。步至桓门,只觉有一阵和风从两扇向内拉开的大门中迎面扑来。聂流徽盯着大门,停驻脚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的手覆在胸口上,那里砰砰砰地跳着,两股不知何名的情绪涌上来,在他脑海中纠缠着,令他想往前,又有退缩之意。
“第一次出门,是不是很害怕?”聂和陆问道。
“害怕?”聂流徽疑惑。
聂和陆道:“不用考虑太多,我说过,有些东西是没有答案的。”
聂流徽点点头,跟着聂和陆越过门槛,上了一辆素色马车。马车摇摇晃晃,车滚过道上,轱辘声不绝绝,车外渐渐响起来人吆喝买卖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聂流徽拉开帘子看出去,见各色各样的人和物从车外经过,令他眼花缭乱。他固步于书房中,对书房外的一切,皆来自于书中和夫子口中,至聂和陆将他放到书院,见到众多兄弟姊妹,他已不能适应。
他想起来曾在书中看到过一则寓言,说的是一只蛙住深井之中,日日仰头观井口的天,自夸天不过井口大,不值一提。直至一日,得以跳出井中,望见浩浩苍穹,荒荒油云,方知坐井观天,何其讽刺。
人观故事,嗤之以鼻,却不见自己何尝不是故事中的模样。
“你在书房读书,可有见到过或者听夫子说到过林恬穆的名字?”聂和陆出声问道。
聂流徽放下帘子看向她,他点点头,“听说过。”
“知晓他的事迹吗?”
“略知一二。”
“知他为何能与太公并为乱世智士吗?”
聂流徽思虑片刻,道:“人皇四域定乾坤之策,他以一己之力稳住南广陵,又通过卫叔卿游说,加之飞书,得到太公与人皇支持,使东南西北中形成田字框架,各大家族成围困之势,不可再动。接着他又请令人皇,将天下划为多个州郡,各郡设州牧,统帅当地兵权,令各大家族与州牧成两股相对势力。以他不出广陵,却有谋划天下之局的能为,被人尊为乱世智士,名副其实。”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聂和陆道:“此局厉害之处并非布局之广,而在其长久性。”
“何解?”聂流徽疑问。
“昔日高氏一族与白氏一族从定西打入望夕关,关内各大家族在星敷城圣女指引下,顺应天命,拥戴高氏一族为人皇。白氏一族并不认可天命,欲反高氏政权,拉拢各族势力,然各族之间门户成见、派系倾轧、争权夺利本是常态,难以统一立场,白氏一族族内亦分两派,斗得天昏地暗,人皇借机此局,才暂令白氏一族与各族不能轻举妄动,天下暂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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