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面前这位尚显清秀的青年,再联想到一路上他的心境与改变,竟是勾唇浅浅地笑了:“这个啊,要等你成为千云的君王再说咯?”

阿野也顺着扶云的模样继续说:“这天下四国,现在只剩傲国和千云,南疆不过苟延残喘。我若真成了千云君王,也是能与那傲国的凤夜冥平分秋色的人了。你夫君真有那能耐?”

“平分秋色?”桃花挑眉,“你是不是用词不太对?”

阿野立刻迷糊地挠脑袋:“不对吗?一争高低,一较高下?”

“以卵击石,蜉蝣撼树。”

“哇,姑娘你对我成见太大了!我真的有好好努力!”说完阿野也不再和她打嘴皮子架,要往屋外寻人练剑修课去。现在千云的局势让他一刻也松懈不得,之前不过混日子自然是无所谓,如今却觉着时间不够用。

扶云笑着摆摆手也不远送。

这间闺房是她母亲未出阁前居住的地方,每一处都叫扶云唏嘘不已。扶云不记得自己的母亲,但身在大衍时的屋内布置却是出自母亲之手。因为思念,她从小没少在屋内翻腾。

家居摆设的位置几乎相同,扶云来到床下摸了摸,掀起一块地砖,蒙了灰的盒子被她掏了出来。

第二排最中间那格,淡青色的小药丸,扶云也认得,儿时曾经以为是糖张嘴就要吃,最后被陆天行抢了过去喂给了小厨房饲养的鸡仔。而后没过三日,那鸡仔便死了。

“没想到母亲那么早就爱藏毒药了。”

扶云悄悄托大衍的御医查看一番,这毒药必须得一直喂,否则不出三日便会毒发身亡。既然是母亲的,扶云便理所应当地收下了。

她来到小案前,请侍女拿来千云特产的云茶,一招一式颇为讲究。待到茶叶洗过两遍,屋内清香满溢,扶云才开口问:“简公既然来了,为什么要在门外躲着?都说医者仁心,哪有叫我这病患侯着的道理?”

扶云给自己端了一杯茶啜饮。只见门外一阵轻声脚步,一瞎了眼的老者背着医箱步入,手指掐算着什么。

“你不是千云人,但却有千云的血,还很贵重。”

只见这老者坐到扶云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抓起她的手腕把脉,“半年前你见过我孙子,简疏,对么?他死了有半年。”

扶云默默攥紧了自己袖中的毒药。毕竟这简疏是他的亲孙子,又是唯一的入门弟子,动过手脚的毒太容易被看出来了。

“没错。他想杀我,却不是我的对手。”

“那我为何要救你?”简公冷笑一下,枯槁的手露出尖锐长甲,“我孙子给你讲毒调成如此,便不是希望你好过。”

扶云却没有害怕,而是浅笑盈盈地说:“这还用问吗?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一路上我可是听见,当年简疏擅自逃离千云,将简公气的不轻,从此闭门谢客。就连这眼睛也给愁坏了。你不认同他的做法,对么?那我……就是你认同的做法。”

“倒是想的明白。”简公松开扶云的手,跟着她的面相又开始掐算起来,最后蹙眉:“你腹中胎儿,当真是顾家的?”

若说不是,恐怕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没错呀,我和江野在傲国时一见钟情,患难与共。我带着这毒,他却将我救了出来,我也陪着他远离故国来到千云,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孩子?”

简公的眸子暗了暗,满是褶皱的脸上表情微动,而后点头答应。

“如你所说,你的确能有太多作用。既然是顾家小王爷,我自然会替你医治。来,伸手。”

乖乖伸手放血验毒,扶云紧紧瞧着简公的动作,开药箱后当着她的面选材研磨,扶云一一记下了。

到底是人老了,左右牵绊太多。趁简公用药杵时的闷声,扶云将自己手中的茶饮尽了,也给他倒了一杯。

“简公,喝茶。”

如此茶香很是难得,若非如此他早在门外便走人了。盲眼定定地瞧了一会儿,喝下时只觉扶云毫无波澜,他便不再怀疑,一饮而尽。

成了。

这个念头只在扶云脑中闪了闪,就像水底下的鱼儿吐出的气泡,还没飘到水面便散开了。她的心脏脉搏跳动平稳,呼吸平静,丝毫不像刚才将毒丢进杯子里的人。

“这毒需要引出体外,方能解。”

简公显示给扶云开了药浴,随即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些淫具让她自行进入状态。待到出浴时已是浑身燥热,水盈盈的眸子里盛满情欲二字。屋内缭绕着浅淡的药香,却是催人心神之用。

一条浅浅的薄纱裹住身子,扶云按着要求躺倒床上,几根银针正对着主要命门。她怕,但又害怕不得。

“莫要伤着我腹中胎儿。”闭上眼,扶云随着盲眼的简公开始治疗,情欲中越发迷糊,不断喃喃自语。

“你不怕死?”

“怕啊。”扶云笑了笑,“死的多了,也就不怕了……”

简公显然是没想到扶云会如此回应,下手的力道却是轻了一分,他低声道:“若真与简疏为敌,那必然对我千云有大用,我会竭力医你。”

就连埋入香木的手臂也被扎了针,酥麻刺疼,好像整条手臂都被人砍掉一样。

听着这句话,扶云一放松,彻底晕了过去。

朦胧间,扶云恍然看见了凤夜冥的影子。他瘦了很多,本就线条分明的面容更是消瘦,一双冷厉的眸子蒙着浓重的雾。

朝堂,后宫,寝殿,无论在哪儿都消散不去分毫。

扶云注意到他在夜间行路,披了厚衫。现在的傲国,应是开始刮风入冬了。

场景忽然来到了金丝苑,而后是扶云无比熟悉的床榻,床帏放下甚是旖旎。她甚至能看见凤夜冥褪去衣衫,露出一身肌肉的模糊剪影。

随着细碎的镣铐声,还有床第间摇晃的声响。

“云儿……”

扶云仿佛能听到他在喊她,就像极远处的风,刮过极荒的漠,刻在极冷的心尖。

可扶云却流不出眼泪来,她瞧见凤夜冥抚着镣铐。

心酸委屈难过决堤而下,连带着身子也发起颤来。

夜风起,烛火灭。除了凤夜冥压抑的喘息声,扶云什么也听不见。可她的身子却变得越发火热。

“这毒对你并非全无好处。”

远远的的苍老声音透着调侃,“只是引了丁点儿情毒出来,便如此动情。你这千娇百媚的身子,若是传出去,只恐那傲国君主都会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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