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啸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没等曹忆何反应过来,便已经一拳挥了过去。
曹忆何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往后倒退了三步,一道血丝从他嘴角淌下来。他冷冷地看着刑啸俊,一刑不发,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丝。
眼前的男人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迫人气势,刑啸俊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呆呆地看着收回来的拳头这一拳用尽了刑啸俊全身的力气,连他自己都被震住了。向来懦弱的他,竟然会为了一个连名字也未曾知晓的少女而动手。
看着刑啸俊愣愣的模样,曹忆何扬起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讥讽,突然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这一拳又狠又准又迅速,刑啸俊哪里经受的住,一连倒退四五步,依然没有站稳,“扑通”一声跌坐地上。血水从他嘴角裂开的一道口子中“汩汩”地流出来。
曹忆何看着刑啸俊,笑道,“下次打架之前先弄清楚状况!”说罢,他看了颜筱柔一眼,又是淡淡一笑,方才转身离去。
刑啸俊呆呆地看着曹忆何走向马路对面,银色的月华笼罩在他英挺伟岸的身躯上,这一刻,眼前的男人俊美如神,仿佛跌落凡间的神祗。
直到银色的奔驰发出低低的轰鸣声,刑啸俊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颜筱柔,焦虑道,“你……你没事吧!那个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颜筱柔在刑啸俊发呆的时候早已经套上了宽大的恤,现在她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可以自己走回去了。
“不要跟着我!”颜筱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你这样一个人在街上很危险!”刑啸俊担忧道。
“我说了……不要跟着我……离我远一点……”颜筱柔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刑啸俊眼睁睁地看着颜筱柔独自往前,直到她摇摇晃晃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于街头转角处,他才黯然低下头去。
手中依然握着解酒药,嘴角撕裂的痛楚远远及不上心底泛起的痛楚。
“醉的人是我吧……该解酒的人也是我吧……”刑啸俊苦笑一声,随即拧开解酒药的瓶盖,将一整瓶液体“咕咚咕咚”往自己喉咙中灌去。
颜筱柔还未走近“夜来香”酒吧,远远便看到一道熊熊的火光直冲天际,一个女人嘶声力竭地哭喊着。
颜筱柔甩甩头,定睛一看,熊熊燃烧着的正是那些扔在地上的破旧家当,而凄声哭喊的女人正是自己的母亲何雅玲。这些家当一直像宝贝一样被自己的母亲保存着,眼下却燃烧成了耀眼的火光。
这一吓顿时让颜筱柔从醉酒中清醒过来。
她跌跌撞撞地跑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母亲,大喊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为什么要烧我们的东西?”
何雅玲呆呆地看着火海中燃烧的家具,尽管破旧,尽管不值钱,可那是她们全部的家当,是她的回忆,是她活下去的理由,是那个男人留给自己唯一的牵绊。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搬多少次家,她都舍不得扔掉,像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带着它们。
可是现在……一切成空……
钱有良在火光的另一头哈哈大笑着,他的脖子上依然留着一道乌黑的指印。
何雅玲浑身僵硬,呆若木鸡,失神地喃喃道,“没有了……我的回忆没有了……我和他之间唯一的牵绊也烧成了灰烬……我把他弄丢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还给我……把他还给我……把我们的回忆还给我……我说还给我……啊……”
何雅玲终于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
这样的何雅玲让颜筱柔震惊,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这个样子,她不由拉着何雅玲的衣袖,急切道,“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何雅玲慢慢转过头,看着向来桀骜不驯的女儿,自刑自语道,“你一定以为自己忍太多了吧!臭丫头,比起我所忍受的,你忍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颜筱柔静静地听着,一刑不发。
跳跃的火光照在何雅玲平静至极的脸上,她的眼神黯淡无光,悲怆的语调让人忍不住落泪。
“为了生存,勾引无数个男人,我也忍了为了生存,在台上强颜欢笑,我也忍了为了生存,三十六岁了还搔首弄姿,我也忍了。肮脏也忍了,下贱也忍了,撒娇也忍了,奉承也忍了……什么都忍了,可是你……你颜筱柔……却连这一点脾气都忍不了……只有你有脾气吗?只有你有自尊心吗?还想一次又一次搬家,一次又一次换学校吗?坏丫头……你这个坏丫头啊……”
何雅玲又是一行泪流下,不停地用手捶打着颜筱柔的胸口,抽噎道,“身为戏子的女儿,一定有很多委屈吧,一定有很多怨恨吧!不是说好要忍住,要重新开始……你这个臭丫头……坏丫头……冷漠的丫头……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让你继续我低贱的人生,让你长成了这样的性格……哭又不能哭,恨又无从恨……那样的父亲,那样的母亲,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地做人……这样活着……这辈子只能像个垃圾一样活着……”
颜筱柔沉默地听着,任由何雅玲一拳又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胸口。火光中,一滴泪慢慢地滑落她的眼角,她想伸手抱住何雅玲颤抖的身体,可手伸到了半空,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她一刑不发,眼神哀伤而冷漠,几乎把周围的空气也冻结成冰。
这样的人生,这样的活着,真的还能继续下去吗?
觉得悲伤的时候也无法尽情的哭泣
觉得委屈的时候也无法纵情的发泄
上天为什么要让她活着,十二岁那年就该让她那样死了才对……
孤独的颜筱柔,对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颜筱柔,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的颜筱柔,真该在十二岁那年死去,可是却还活着,垃圾一样地活着……
何雅玲慢慢地转过身,擦去了眼泪,却在抬头时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曹启臣并不知道刘宛心和曹忆何的赌注,但是显然,刘宛心赢了。
虽然打高尔夫扭伤了腰,但是曹启臣没法让自己老老实实地躺在酒店舒适的大床上,每年都会来烽火城祭拜一位姓刑的先辈,每年都会一个人在烽火城到处转转,看看一年来这个边关小镇发生的变化。今年也不例外。
习惯性的,曹启臣又走向了美心戏院。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霸王别姬荡气回肠的音律,尤其是虞姬自刎时所唱的那一句。
远远就看到了曾经的美心戏院变成了“夜来香”酒吧,也看到了酒吧门口燃烧的熊熊火光。他向来不是多事之人,本想掉头就走,却在转身的一刹那,看到了火光中燃烧的红漆雕花梳妆台,精致而繁复的雕花很有七十年代老的韵味。
曹启臣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向火光走去。
何雅玲擦去眼角的泪痕,慢慢转过身,就在抬头的刹那,却见一个男子怔怔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接,熊熊的火光照耀着那张俊朗的脸庞,岁月流逝,不禁没有在他身上刻下年轮的痕迹,反而为他平添几分成熟和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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