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楹知道础州和弋州关系不佳,怕雪上加霜,便遮掩道:“并没有人说什么。我只是偶然听闻公公原是案发八日后故去的,而你得到信回去奔丧却是两个月后,有些纳闷罢了。现如今你家旧有的人口既已散尽,前情终归要成谜,多问无益……你放心,我以后不提便罢。”

郑楹不善措辞,这番话任谁听都会以为她心中仍旧半信半疑。事实上,郑楹本就最不愿怀疑公公,听完詹沛的猜想后也觉有理,心里的猜疑已消下大半。

而詹沛还当她是真起了疑心,对妻儿的去留开始动摇起来不如干脆留她母子在京,守在自己身边,总能少见些心怀不轨之人,也少听些迷魂乱窍之语。

郑楹心头关于公公的疑云既消,又以为不日将离别丈夫,更是深情满怀,依依难舍,且夫妻多年,早已褪去羞涩。当夜,詹沛一进屋,郑楹便扑上去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令一整天都在忐忑不安的丈夫既惊且喜,瞬间便忘乎所以,本能似的以更热切的拥吻回应了妻子的深情。

成熟少妇的万种风情销魂蚀骨,勾魂摄魄,床笫之间不胜缠绵。若说白日之事只是松动了詹沛的心意,那么此刻,郑楹白玉无瑕的媚骨终令他彻底倾倒。情浓之际,詹沛迷离道:“你不能走,就在这里……守着我,一辈子守着我。”

“真的?”郑楹激动惊呼。

詹沛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滚烫的吻当做回答。

皎津军务衙门的总务书房里,魏鲲一手抚案,一手拿着刚刚接到的圣旨,一遍遍玩味着。圣旨只有寥寥几个字,分量却不轻赏了自己怀化将军之衔,且无一个字召自己进京,更无一个字问责之前称病拒不进京之事。这已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拉拢退让的姿态。

万举听说了封赏,便从中挑拨,说周知行是在使缓兵之计,待站稳脚跟后,定然翻脸不不认人。

万举的话魏鲲倒也听进去了,只是魏鲲为人处事也甚是保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事是万万做不出的,况且础州那边已打了七八年的仗,魏鲲心想只要自己在皎津安安份份地,础州定然也不想再启战端,否则何至于退让至此?即便是缓兵之计,自己也一样可以借机壮大,久而久之,兴许能趁乱分一杯羹,成为第二个杨昉,坐拥皎津,想来也不失为上策,总强过一早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想到这里,魏鲲更有了得过且过的心思。

次日,魏鲲便令文士写了篇极尽恭谨谦驯的上表,自己工工整整亲笔誊录了,递上以示臣服,果然两个月后又获封皎津节度使,正合其意。魏鲲大喜过望,又听使者带来了联姻的消息高契愿将长女嫁与尚未娶亲的魏鲲次子魏如豹,两家联姻,永结盟好,魏鲲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础州和魏鲲这么你来我往水乳交融的,万举一旁看着,心急如焚。万举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手中又无权无兵,自然是不敢拿早已被魏鲲抛诸脑后的“密旨”去弹压,只能事事逢迎,无奈之下,只能再想其他法子。

础州势力既已把持京城,少不得要选调础州亲信文武安插进京,詹沛一早就想把弟弟郭满迁入京城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不想郭满却婉言谢绝了。

詹沛其实也早觉察到自己这个弟弟在有意无意疏远自己,而背后缘由,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莫非是为多年前自己责备他泄密之事?可在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兄弟二人貌似并无嫌隙,仍是同往常一样的谈笑风生。詹沛一点点细想,发现真正感受到郭满的疏远,似乎是从成亲那年开始的

四年前,詹沛本欲和郭满同办婚事,却被郭满找了个奇怪的借口辞了。詹沛热热闹闹地成亲一个月后,郭满才自行另办了简单的亲事。郭满此举的意味,詹沛一直也没想明白。

原来,当年周知行得知兄弟二人有意同办婚仪,起初欢喜得不行,满口应承着要为两对新人主婚,再一问,却听说郭满将娶的是一个名叫雀儿、乡野间长大,家人死绝且来路不明的女子,顿觉此女当不起同郑郑楹一介王女共办婚仪,实在辱没郑楹之父的王者之尊。

周知行本想直言令两人分开办,又自知管得太宽,有些为难,心想,既是詹沛拉着弟弟一同娶亲,要让他改口赶弟弟回去独办,恐怕他是断然拉不下这张脸的,必得叫郭满自己开口辞了,才能顾全几方的脸面,至于郭满的脸面,周知行倒没有放在眼里。

周知行习惯了拿大,虽是使人难堪的话,却懒于字斟句酌。郭满一来,周知行三两句话便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很是直白。郭满听了,心里是又惭又气,当着上司只能唯唯诺诺,回去便草草想了个借口,固辞了詹沛同办婚仪的邀约。

四年过去,郭满也早有了儿子,名唤郭震。巧的是,正如同他们的父亲一样,震儿比林儿也只小了两个月,也常在一处玩耍。郑楹在础州时,与雀儿母子早已亲如家人。雀儿为人伶俐,郑楹跟前一口一个“嫂嫂”,叫得郑楹心里暖烘烘的,觉得又有了家人一般。郑楹如今身在京城,除了弟弟郑樟之外,最常想起的便是这个娇柔伶俐的弟妹。

临近岁末,詹沛忽听传闻说雀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郭满抓住后,一封休书将其逐出了家门。

詹沛虽一早便得知此讯,却因忙于公务不曾深究计较,也不曾告诉郑楹。郑楹深居简出,直到来年开春郭满将迎娶新妇时,才听说了一切,仿佛受了当头一棒,赶紧促詹沛派人去问个清楚。

周知行决定此时接郑樟来京,因为郭满将迎娶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昉的孙女。周知行等础州权贵对于弋州杨昉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杨昉稍有异动,础州就要抽丝剥茧地深究一番。此次杨昉竟要招赘一个留守础州且是养子出身又曾休妻的础州武官,这一离奇的举动惊得础州一连商议了三天,琢磨出各式各样的猜测不下十种,结论却是一致的:杨昉应是意不在郭满,而在于郑樟。所以,必要在杨昉玩出其他花样之前,将薛王郑樟带离础州,送到周知行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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