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弼依旧笑着,和平时一样温和从容,笑着问:“殿下想听真话?”
赵禩颔首:“舅舅若愿意与本王真话,那再好不过。”
云弼走到赵禩对面坐下,端着一副泰然自若,很认真的看向赵禩,一字一顿:“从未忠于过,又何谈背叛?”
赵禩眯眼。
云弼忽然问:“殿下可知,臣是何时参军入伍的?”
赵禩没回答,这一点,他并不清楚。
云弼垂眸沉思,陷入了某种追忆之中,带着叹息的口吻缓缓低语:“云家自前朝落败,当年我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六的毛头子,为了重振家门只身去了北境参军,之所以去北境,是因为纵观四境,北境是战事最多的地方,而聂家军,也是秦国最勇武的军队,我在聂家军待了十几年,从一个无名兵步步高升到了今日,虽离不开我的军事赋和拼死搏杀,可若没有庆王爷一开始的庇护引导和苦心栽培,没有他三番两次救我性命,我云弼早就马革裹尸了,王爷于我,有半师之宜,又恩同再造,我不可能对于庆王府的湮灭无动于衷,先帝昏庸寡恩,不管是因为庆王府的冤案,还是因为他卸磨杀驴的作为,都彻底警醒了我,从那以后,我云弼所忠于的,就已经不是他了。”
作为一个将领,他想要效忠的,不是千古明君,可起码不是昏君,而赵鼎,他昏庸都是抬举。
赵禩眸色暗涌,沉声问道:“所以舅舅这么多年,一直都在阳奉阴违?”
云弼笑了笑:“我做了什么,殿下其实已经都清楚了,我不为自己辩驳,只有一点,我云弼此生,问心无愧,若有愧,那也绝对不是对先帝和殿下。”
赵禩眯眼问:“舅舅对我就真没有丝毫愧意?这么多年,我把舅颈做最信任的人,可舅舅却和如此回报于我,你你从未效忠过父皇,可我是你的外甥,舅舅如此待我,难道真的问心无愧?”
云弼没有任何迟疑的颔首:“我对殿下,也一样问心无愧。”
赵禩面色更冷了几分。
云弼一脸严肃庄重:“那些沙场铁血的风骨和生死与共的情义,那些浴血沙场之人所秉承的信念,先帝不懂,而殿下你也是不懂的,或许你比先帝看得长远,也更加通透,可鉴于这么多年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其实也是一个冷血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旦你登基,怕是也容不下云家了,在我看来,殿下只是赵氏的皇子,是先帝培养的继承人,仅此而已,若别的也不是没有,可也只有在殿下褪去了这个身份,才是我云弼的外甥,我这么,殿下可明白我的意思?”
赵禩久久没有话。
云弼一身轻松,满不在意的样子:“话至此处,多无益,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殿下想要如何处置就随意吧。”
赵禩语气微冷,咬牙问道:“舅舅可知,你所做的一切,足以让云家灭门?”
不管以前的事情如何,现在作为朝廷大军的主帅,云弼阳奉阴违,不仅没有尽全力和楚家军对战,还暗中操控扰乱军心,这次接二连三的违背他的命令不肯出兵,形同谋反,现在秦国江山还在,他还是秦国如今的实际掌权者,所以,他可以治罪云弼,乃至于整个云家。
云弼点零头,问:“那殿下会灭我云家么?”
这个问题,赵禩许久没有回答。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扬声叫了人进来。
然后淡声吩咐:“把安国公立刻羁押回京,软禁在……安国公府,等本王回去再处置。”
他吩咐完,两个手下就上前要拿下云弼,云弼却自己站了起来,不等那两个人拿他,他便给赵禩行了个礼,然后自行走向营帐门口,端这一身傲骨,可还没出去,忽然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却语重心长的开口:“殿下,你的母妃是一个心怀傲气是非分明的女子,希望你也能像她一样,分清对错,做一个顶立地的男人。”
完,云弼大手一挥,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赵禩坐在那里许久未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云弼最后的那一番话。
……
云筹刚回到暨城还不到十日,就听闻了云弼被押送回来的消息,罪名是延误战机军情,赵禩没打算遮掩,所以人还没送回来,消息就快一步传遍整个秦国,自然暨城也收到了。
不过在此之前,云家最先收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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