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润林更想守着妙荔,不过被高福拜托的没有办法,只能进去。进门就看见周述宣垂头丧气的坐在屋里,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照顾好你姐姐,我错了。”
现在说这些话没有什么意义,孟润林也不想听他说这些话,“皇上应该也不想看到这样,姐姐是自己落水的,皇上不要过于自责。”
“我……就是因为我,我……不可能不自责,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我宁愿少活十年,只要她可以醒过来。”
周述宣强行让自己淡定,“算了,你不用来看我,你去看看她吧。跟她说说话,你是她弟弟,你们是亲人,和我不一样。她为了你们,会想活过来的。对了,你出去的时候,让身边的嬷嬷过来。”
有些事情他想问一问。
喜嬷嬷进们来跪在他面前,“请皇上赐罪,奴婢没有看好娘娘。”
周述宣摆手,“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朕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落水的。”
喜嬷嬷一个字都不敢虚报,“娘娘回去的路上,突然嚷嚷着要去看月亮,说了好大堆让人心疼的话。说她日子过得很苦,说她就只是想看看月亮,又说起了怡贵妃娘娘,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就带她去了。”
这一步没错,她说那些话谁也受不了。如果是他,也会带她去的。
喜嬷嬷接着说,“去了之后她就在水边蹲下了,然后对着水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话。”
“她说什么了?”
“先是看着水问水里面的人是谁,然后又说不要傻了,他不要你帮忙,更加不可能放你自由。一切都是你自以为,不可能的。又说什么你这么傻我也帮不了你,不过有一天他赶你出王府,你在破屋中听见男子读书千万不要理会。”
这些话,别人听见或许只觉得莫名其妙,以为她在胡言乱语,周述宣听见就是另一个感觉。
她是在后悔,是觉得以前的她傻,不想让自己重蹈覆辙。她应该是看见了水中的倒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然后才会说这些话。
她否定了从故事一开始的所有,肯定希望这只是一场感受过于真实的梦。所以她跳下去了,她想梦醒过来。
周述宣不知道她是计划好的,还是突然这么做。可是想到她那个人生有酒须当醉,就觉得她是计划好的。她竟然还是想死,她明明已经答应过自己了,再也不会寻死觅活,她就是个骗子。
喜嬷嬷突然记起了什么,好像落水之前还有一句,“皇上,娘娘好像还说了一句。她说,王爷,奴婢来救你了。”
周述宣听了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的响,她好像并不是计划好的,她只是喝醉了酒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再有了一次选择,她竟然还要跳下去救他。
这个答案,比她计划好的跳下去更让人难过。
周述宣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对着喜嬷嬷摆了摆手,“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墙之隔,孟润林坐在妙荔床边,心情一样的沉重。周述宣让他过来跟妙荔说说话,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开口。
“当初家里败了,我被流放。做着苦力就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女人,那样还可以留在京城,不用受风吹日晒。回来之后看见你锦衣玉食,为团聚开心之余,也埋怨了你一阵子。你明明过得这么好,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找我们。后来我才知道,多幸运我不是个女人。受的只是一点皮肉筋骨之苦而已,不像你,处处都是伤在心中。你是我姐姐,我希望你能够活过来。可也是因为你是我姐姐,我又不想你活过来。我知道你早就不想活下去了,不要再为了我们做什么,这个时候可以任性一点。”
孟润林哽咽不成声,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了,慢慢的往外走,轻轻地关上门。一切都由她自己做决定好了。
孟润林出去了没有多久,床上,妙荔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醒了。以为已经生无可恋,又确确实实的睁开了眼睛。
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丝毫没有大难不死的感觉,心情还是非常平淡。床幔绣的不是鲤鱼戏水而是龙凤呈祥,这不是清泉宫,而是龙德殿,这是周述宣的床。
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记忆之中这个绣花应该还要新一些。凤尾是金丝绣的,烛火照耀之下,能放出点点金光。她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个绣花了,没想到好几年过去了还不曾变过。
以前说他抠门,没想到这么抠门,自己用的东西都舍不得用好一些。
被子也是,盖的已经在微微泛白。枕头什么的,都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全部都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旧的不像样子,好像从没有更换过。
妙荔转了个身,扫了一眼屋中的摆设,全部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个地方,好像她搬出去之后,就不曾变化。
妙荔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感觉,如果把抠门换成长情,她刚才那句话一样可以成立。
翻了个身,摸了一下旁边的枕头。不知道周述宣躺在床上,心里想的是什么。随手又摸了一下,在枕头下面摸到了一个小包袱。
妙荔小心的扯出来,轻轻的打开,是一些小玩意儿。每一个她都认得,是她以前兴致来了雕的小东西,还没有雕好兴致就没有了就随手一扔,以为被奴才们丢了没想到全部都在这里。每一个都被盘的透亮,他应该经常拿在手中把玩。
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感觉几年过去,她好像走了些冤枉路。
想着想着,突然房门响动,好像有人进来了。
妙荔赶紧躺好,她还需要那么一点点时间,理清楚自己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周述宣还是鼓起勇气过来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一说,她现在或许还能听见,或许还有用。
“对不起啊,耽误了你这么多年。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只要你醒过来,你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去看看凉州的月,江南的雨,或者你要回家听听两岸的猿声都可以。陆广白他们还在招云山,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去找他们,不过我想你去找他们。因为我会放心一些,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你,肯定会比我照顾的好。”
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再不愿意相信,都必须得相信。她在他身边,开心永远都是少数,难受才是常态,他承认他的失败了。
周述宣自嘲般笑了一下,“你可能不太喜欢京城的雪,可是我很喜欢。我一直都记得,你那个雪夜之前你对我说的话,你说对我不止一句喜欢。每次下雪,我耳边就会响起这句话,那是你对我说的最甜蜜的一句话了。知道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会把它们小心珍藏好。等我老了,再拿出来想一想,只要心里想着这句话,我就不是孤家寡人。”
周述宣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头发,手却在空中僵了一下后又收了回来,她应该不喜欢和他亲密接触。站在床边多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往外走。不管醒来还是不醒来,都是永别了。
突然,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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