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原野上奔驰,车窗外的景色千遍一律,深秋的高原枯败荒凉,带着死寂一般的辽阔无边,沉重积淤的朵朵白云快要压到地面,就像苍穹里洒满了白色的冥纸,白色云朵之上的深蓝色,犹如无边无际的大海,似要吞没一切。
天那么蓝,云那么白,心那么痛。
无可奈何地离去,心从没有这么空,这么痛,离开时,就失去了一切,再也没有亲人在这片土地上期盼自己回来相聚。离开家,涌入高楼林立的都市,将是一棵没有根的浮萍,从此浪迹天涯。
痛彻心扉、无可奈何的不只是疾驰的汽车上的段小丹,还有凌颜望,他正跋涉在茫茫原野里,头顶着烈日,汗水湿透衣衫,一身邋遢不堪,像一个久已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枯败荒凉的旷野里。
心比深秋的大地更颓败荒凉。游走的身躯里找不到灵魂,胸膛里空了,心早已粉碎,只留下这具躯壳前行。
熟悉的苍茫莽原、辽阔坝子、巍巍雪山,突然听到他们发出狰狞的嘲笑声,所有的声音都是嘲笑声,秋风如此凄厉悲怆,嘲笑声全都对着自己。
嘲笑声怎么也躲不开:“凌颜望,你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害死了师傅、师母,你师公们已年迈如此,还为了你成为东躲的老鼠,你还会害死谁?你是这片大地的灾星,快滚吧,快滚吧,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当凌颜望昨夜在莽莽山林中寻找四位老人时,随着老人们离去的痕迹越来越模糊,他的愧疚就越来越重,当清晨走出铁杉林,找到四位老人的希望彻底落空,他的心也彻底绝望了,找不到再活下去的希望。
从小深受母亲和师傅们的教导,神圣的信仰根植于心,自杀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不能自杀,只好离开,悄无声息地离开,再无脸见人。
为母、为师报仇?凌颜望已经不敢想这遥不可及的事情,贫穷是世间最大的悲哀,贫穷会把世间所有贫穷的人变成最柔弱的浮萍,让人像落败的野狗一样活着,孑孓前行,仓惶得不敢轻易抬起目光。
凌颜望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人,六人文化公司自己投资那部分钱,是当初沈牧清帮忙出的,那些钱不属于自己,自己再没有资格爱别人,没有资格拥有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报仇的希望比大海捞针还渺茫,穷得叮当响的人是没有资格想报仇的,何况仇人是那么的强大富有。自己只是一碰就碎的鸡蛋,仇人是一座巨大的山峰,报仇的希望彻底湮灭,要留下一丝灰烬都是自己对自己的凌辱。
母亲死了,家已经不再有温度,爱人已经痴呆,被关入了父爱的囚笼,师傅、师母也死了,还是自己害死的,唯一让自己能鼓起勇气活下去的老人们也离开了,只剩下那座孤零零的院落,再也找不到心灵的依靠。
当颤抖的手在溪水边的沙地上写下那些字时,只当是自己对曾经爱过自己、自己爱过的那些人最后的交代。
离去时,听见旷野里熟悉的声音正呼唤着自己,凌颜望不敢回头,加快脚步狂奔,那些满含深情的呼喊声听起来那样的让自己羞愧。
跑啊,跑啊,再也听不见呼喊声,只有苍鹰正头顶嘶鸣,发出泣血的悲凉,在满目苍凉的雪山上盘桓,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只有不停地往前逃跑,往人迹罕至的雪山上跑,如果母亲真是天女转世,她一定在雪山上等待着与自己相聚。
多么可笑的传说,自己如此卑微,怎么可能是天女的儿子?还有那个不知哪王八蛋编造出来的铁岩神寺,那就是圣洁的高原上最无耻的谎言,最愚昧无知的笑话,是欺骗世人的卑劣手段,鬼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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