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重下了车,见他站在那不动,瞬间明了了他的疑惑,却仍装作不知,锁好车门,问:“怎么不走?”
连卿扭头看向他,不可置信一般地反问他:“你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尚重点头:“嗯。”
连卿抬手四下里一指:“就这里?枫华府?”
尚重也顺着他的手指往四处一看,继续点头:“没错啊,这不也是一个地方?”
“别说你是想顺路捎我回家。”
连卿抽搐着眼角,生无可恋一般道。
尚重见他这幅样子,忽地轻笑一声,摇头一字一顿说道:“不,不是捎你回家,是带你回我家重拾一下某些回忆。”
话落,见连卿神色古怪,他又低叹一声,催促道:“不是要谈谈吗?走吧。”
连卿忍下心头狂奔的草泥马,抬脚直接往电梯间走。
尚重顿了顿,深深盯了一眼他的背影,抬脚跟上。
可到了电梯里,在按楼层键时,尚重却跟突然才想起来似的,偏头朝连卿道:“刚才忘了,这个时间雨童应该在我家。”
连卿闻言,掀起眼睑看向他。
尚重手一顿,继续说:“你要不是不介意那更好。”
说着,就要去按十二层。
连卿眼睫动了动,没说话。
然而,电梯到了十二层电梯门打开,连卿却站在原地不动,尚重站在电梯外盯着他看了半晌,低笑一声转回身进了电梯,按了十六。
余光扫见亮起来的那个数字,连卿忽地偏眸瞅了尚重一眼,眸色深重。
迎着他的视线,尚重耸了耸肩,并未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连卿的公寓,连卿把钥匙往柜子上一扔,踢了鞋子就往里面走,拖鞋也没穿。
尚重在他身后,垂眸扫一眼他脚上的袜子,弯腰把连卿胡乱踢在地上的皮鞋摆好,又自顾自找了一双拖鞋换上,而后,手里提着看起来是连卿惯常穿的那一双,走到沙发跟前,把拖鞋放地上,道:“穿上。”
连卿从他弯腰把他踢掉的皮鞋摆好时,就一脸诡异地看着,这会儿,眼见着尚重十分“贤良”地把拖鞋都给他拿到脚边,他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惊恐来。
这尚重……中毒好深!
待会儿要是一言不合说话没个轻重伤了他的心,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这么想着,连卿一边在尚重的视线里机械地套上拖鞋,一边将自己先前组织好的语言又重新润色修饰了一番。
尚重见他发呆,站起身抬眸扫了一圈儿,去厨房烧热水去了。
等连卿想清楚,他已经泡了两杯茶端过来。
连卿:“……你别乱动,坐,我有话跟你说。”
“行,你说。”
尚重从善如流在连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子前倾,双手交叠手肘撑在膝盖上,盯了眉心凝重的连卿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青灰色的影,遮住了他眸中险些兜不住的仓惶之色。
连卿看一眼他交叠的手,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皮肤细腻,一看就是一双钢琴家的手,指尖似是带了灵性,引人注目。
轻咳一声,将视线偏转落在客厅角落的盆景上,连卿斟酌之后,开口说道:“你的心思我已经知道了,我没有立场去评判你对还是不对,但是,以我个人来说,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清楚。”
尚重眼睫一掀,看他一眼,又垂下,嗓音轻得很,音色里的那抹惊慌被缥缈给遮掩住:“嗯,你说,我听着。”
连卿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唇,慢慢说道:“刚开始,我做的事可能跟你带来了困扰,甚至令你生了误解。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事也已经明朗化,我也就没必要再遮掩。我和翘翘的关系你应该知道了,我们父母当初是被人害的,我们兄妹走丢,我被连东声带到国外,为了生存,也为了报仇,我跟翘翘在私下一直在做一些事,当然,有危险。第一次在国外遇见你那次,我是为了躲避人的追查,才假装跟你亲密脱了衣服想掩人耳目。”
“我很抱歉。”
他一字一字说完,尚重心里的壁垒也一层层瓦解。
其实,对于连卿前后的态度变化,尚重不是没想过他之前那样主动撩拨自己是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因由。
可是,他却在自己深陷其中以后,跟连卿一样,自欺欺人,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或者说回忆来支撑自己坚定、孤勇地走下去。
可这一刻,连卿被逼无奈之下的坦白,一拳一拳打破了他好不容易自我麻痹建立起来的支撑。
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尚重甚至不敢抬眼,只压着嗓子问:“那,第二次呢?也是?”
他指的是年前连家归国宴会上,阳台上那次。
“一样,”连卿自嘲地笑一声,继续说,“我不能让连东声知道我私下做的事,也不能让他起疑,所以……认出你以后就用了老手段想让你厌恶我主动装作不认识。”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能一眼认出我?或者说,荣幸?”
尚重忽地加重了语气,问。
连卿眸光一顿,眼睫轻颤,眸色里的深重忽然便被搅乱,下意识地,他故作轻松地解释说:“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类人,为了一分一毫生下去的希望,逢场作戏是家常便饭。”
尚重猛地抬起头,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的瞳仁变得赤红,眸光跳跃闪动地厉害,像是随时能承受不住爆炸似的。
他的唇抿得很紧,唇线成了僵直的一条线,开口,嗓音也是沙哑的,一字一顿问:“逢场作戏?男人女人都可以?”
连卿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同时,心尖儿也像被人攥住似的,有些钝钝的闷。
他扯唇,笑容僵硬,说:“那倒不是,男人就你一个。”
“女人很多?”
尚重抓住问题不放。
连卿撇开视线,随手拽了抱枕搁在腿上,嗓音里忽地有了恼意:“这跟你没关系!”
“有!”尚重却斩钉截铁说,“我想知道,你玩弄了我,我还无权知道真相?”
玩弄……
连卿心尖儿被这一个词挠的有点发痒,他道:“说了都是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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