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五岁登基,虽然十年没有亲政,但毕竟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敢叫他名字的还真不多。除了他的父母尊长,直呼他的名讳属于大不敬。

然而看到她用箭射出了他的名字,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在无奈之余,又有些动容。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还能用箭射出一个人的名字。

“啊?不能吗?”姜漱玉有些懊恼,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狗皇帝是天子,要避讳的。

其实她本来是要写自己名字的,但是射出五箭后,忽然意识到不对。她现在是皇帝,不是郑握瑜,更不是姜漱玉,所以她射出的五箭都能组成一道完整的横线了,又临时改成了笔画很多的“臻”字。也难为他认得出来。

听她语气中大有失落懊恼之意,赵臻居然有点怜惜:“你忘了么?朕是天子,朕的名字需要避讳。”

她是郑太傅之女,这等常识肯定不会不知道,多半是心中欢喜,一时忘情。

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但现在他并不能给她回应。对他而言,感情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些天她再没说过那等直白热烈的话,原来不是收起了心思,而是深埋在了心底。

姜漱玉将已抽出的羽箭重新塞回箭囊:“哦,我知道了。”

对这样的她,赵臻到底还是不忍心苛责,犹豫了一瞬,才很大方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朕可以允你私底下叫朕的名字。但是必须是在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

姜漱玉胡乱应了一声,有些兴致缺缺:“你还要打猎么?”

不等小皇帝回答,她就让出了身体。

赵臻对她这不等同意就更换身体使用权的行为已经习惯了。他单手勒着缰绳,另一只手举着马鞭,遥遥指了指羽箭拼成的“臻”字,做了一个的手势。

侍卫会意,立刻驱马上前。

皇帝射箭后又让这一举动令人摸不着头脑,但数十支羽箭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俱是没入地面数寸,就跟事前量过一般,不得不让人佩服皇帝臂力惊人箭术超群了。

之后赵臻不再开口,他射杀猎物,收获颇丰,然而姜漱玉只是礼貌式夸赞一下,再不是先前那般发自肺腑的为他高兴。

后面猎到的猎物越来越多,赵臻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他双眉紧锁,暗自猜想阿玉是在跟他闹脾气。

他并不认为自己提醒她有错,当然从感情上讲,她也没有不对的地方。但他略一沉吟,到底还是没有放下身段去哄她。

他心想,就让她冷静一个人一会儿吧。

姜漱玉并不知道小皇帝的这些奇怪心思,她正在默默地自我反思。她这辈子自小习武,下山后也曾多次管不平事,不过从未伤及人命。她平时也吃荤腥,但面对动物,她确实下不了手。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胆更敬畏生命。

她颇有些惆怅,怎么吃肉的时候,就不说自己不舍得了呢?

这惆怅一直持续了快半个小时,她才缓过劲儿来,试探着问皇帝:“你饿不饿?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赵臻正弯弓射箭瞄准一只奔走的狐狸,忽听脑海里一声响,竟是她温声细语问自己是否饥饿。她没再提方才的话题,而是说了不相干的事情,看来是默默让方才的事情翻篇了。

他心情轻快了几分,也乐得顺势而下:“也好。”

于是他收起了弓箭,任由那只狐狸隐匿到丛林深处。

随行的侍卫均自诧异,赵臻本欲开口,忽的意识到声音不对,只得呼唤:“阿玉!”

“来啦!”姜漱玉精神抖擞,占了身体。她睥睨四方,学着小皇帝的声音:“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营寨。”

“是。”

姜漱玉丢掉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振奋起来,她一面策马扬鞭,一面在心里与小皇帝搭话:“你想学人说话吗?”

赵臻不答反问:“你想教朕?”

“嗯”姜漱玉犹豫了一下,“不太好学,这个不只需要后天的努力,还得有天赋。最开始学的时候,最好还要摸着声带感受一下怎么发音,不过熟了就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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