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急坏了信王赵钰,他请太医看诊,又命人熬药,硬要她喝下去。

赵元霜连着喝了几次药,额头上冷敷的毛巾换了好几遭,身上热度才渐渐退下,鬓发濡湿,小脸发白,嘴唇也有些干裂。

信王给她喝了些水,又屏退了众人,问:“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水?”

赵元霜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重重哼了一声:“对啊,怎么会掉水?肯定是水下有人拽我。”

“这就是胡说了。”信王皱眉,“水里怎么可能会有人?”

“那就是有人推我。”赵元霜毫不迟疑接道,“不然我怎么会掉下去?”

信王双眉紧锁,见妹妹大有胡搅蛮缠之势,知道问她也问不出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好好养着,以后做事小心一点。不要靠近水边,也离火远一点儿。”

赵元霜把空了的茶盏塞进他手里,胡乱说道:“我知道。”

看兄长转身欲走,赵元霜急道:“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

大概是刚刚退烧的缘故,她声音沙哑,没什么气势。而信王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你身上烧已经退了,有什么需要就叫珍珠她们,我也得回去歇一会儿了。”

父母双亡,他只剩了这一个妹妹,虽说这妹妹令他头疼,但毕竟是他最重要的亲人。而且她还刚落水生病。她此番发烧,他已经在旁边守了许久了,这会儿也真累了。

“我在太液池边看见皇上射箭了。”赵元霜抱着被子,“我听说是他救的我?”

信王微微垂眸:“嗯,是他救的你。”

说这话时,他眼前不自觉浮现出皇帝救人之后的场景。他这个堂弟,长的不够粗糙,行事倒挺爷们儿。

赵元霜沉默了一会儿:“他今天忽然练习射箭,是不是该秋猎了?”

信王挑眉,微觉诧异:“对,是该秋猎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哥,今年秋猎,我也想去。”赵元霜神情罕见的认真。

信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去干什么?别胡闹。”他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就极温和地随意敷衍:“咱们还在孝中呢,这种事,就别去掺和了。”

赵元霜神情古怪:“你跟我说孝?”

信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揭发生父,自是大不孝,哪还有脸说孝?如今妹妹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好了好了,我不是说你。我知道你也没办法。”赵元霜自悔失言,“哥,咱们去看看吧。虽说守孝三年,可这又不是玩乐,热孝已过,也不能算失礼。”

信王自嘲一笑:“你说的是,大不孝的事情都做了,还用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我也去,你要是不放心,我就穿上男装,跟在你后面。”

信王摆了摆手,面露疲态:“再说吧,你先好好养病,我回去歇着。”

他之前一直为了赵元霜的事情操心,也确实困得厉害,回去后简单洗漱,就上床休息了。

他一觉睡得极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去年冬天。他亲自站出来,揭发检举自己的生父。他耳畔是各种议论声。有夸他大义灭亲,为人忠勇的,也有指责他出卖生父、不孝之极。

他眼前闪过许多人的脸,有父亲的,有母亲的,有元霜的,有方太后的,也有那个五官精致神情冰冷的皇帝的

画面陡转,那些人脸忽然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向他扑来。

唯独他那个堂弟,竟然诡异地穿了一身女装

信王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夜色犹深,他却有些睡不着了。亲自揭发生父这件事,他一直不敢回想。尽管知道他当时无力改变什么,可他拿出的东西却成了给父亲定罪的最有力证据。

他没有直接杀死生父,却默许并鼓舞了这一事件的发生。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几乎夜夜噩梦,但是梦到皇帝穿女装,还是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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