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也不拒绝,顺势吃了。

唇舌碰触到竹箸,热度似乎能顺着木质的箸身传到孟戚指尖,他微微一颤。

“……”

墨鲤差点没咬住那片藕,疑惑抬眼。

这个神情令孟戚狼狈地转开目光,运内力平复奇经八脉,克制有沸腾迹象的气血。

墨鲤又好气又好笑,夺回碗筷走出内室。

沙鼠得寸进尺,不可放任。

孟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踱步出来,恰好这时门被扣响了。

“墨大夫?”

秋景在外面。

看来在孟戚墨鲤吃饭洗澡的这会儿工夫,她已经有条不紊地做好了下一步安排。

“看来秋阁主已经有了对吴之策。”孟戚别有深意地。

秋景一进门就看到了“忽然出现”的孟国师,她只是愣了愣,没有太多意外,毕竟孟戚想偷偷进城她也管不着。

“抱歉,在下不慎想到,程泾川有一次提过他怀疑国师是精怪传中的狸猫化形,灵巧敏锐,无孔不入。”秋景拱手一笑,为了缓解气氛她还开了个玩笑。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孟戚墨鲤两人表情瞬间变得极为怪异。

先是不可置信的惊愕,随即孟戚仿佛要发怒,墨鲤似乎在忍笑。

秋景:“……”

这是什么情况?

“竖子,胡言乱语。”孟戚含糊地骂了一句。

他当然不可能解释为什么生气,只得神色肃然地起了正事。

“齐之将军刘澹,剿寇出身,又得云明书院相助,擅长包抄驱逐围追堵截,经十日苦战,已初步控制住荆北一带。荆南只需江夏出兵扫清,两面合击,一月内即可逼退流窜的逆卒。”

秋景闻言一喜,这些事是她不可能从衡山派长老口中听到的。

孟戚端起茶盏,慢吞吞地:“欣喜为之尚早,问题出在荆州各地的官府。他们有的开始追击股逆军,有的却自认遇到了大好良机,演了一场打退收复授王麾下逆将的戏,已收留逆卒,正到处串联荆州文武诸臣,准备扶持荆王之子继爵。”

忽视授王逆军是罪魁祸首,矛头全部指向得位不正,入侵江南的齐朝。

因为,荆王已死。

这个消息瞒了数日终于瞒不住,江南震荡。

荆王因绝望自焚而死,荆州那些权贵收拾好了马车,甚至杀了娇妻美妾,准备带着私兵准备冲突而逃的时候,南平郡府城最终没破,当时就愣在那里,开城门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这件事甚至成了一个笑话,在江夏广为流传。

一座没被攻破的城池,却形同覆灭。

仿佛一夜之间,荆州就成了东周列国,各派系俨然有山头林立之象。

这是绝不能放任,一旦这些势力成了气候,荆州的乱象就会持续下去,没个三五年都不会消停。

关键时刻,云明书院的人发挥了作用。

风行阁虽然有千般能耐,甚至触及的官场,但是主要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在吏,在武官那边。裘思在宁地十几年,才经营出庞大的势力,而秋景执掌下的风行阁,拥有的消息网跟人脉可称四通八达,却没法撼动影响文官体系。

钱照收,事不办。

让家仆捞钱,事后不认。

在江南的商人跟百姓眼里,税吏都比知县有信誉。

而能影响文官体系的,只有读书人。

不管是真清高,还是单纯要面子,都不想被江南文坛找上门指着鼻子痛骂。

当然骂习惯了,被骂的人多了,便不痛不痒了,可眼下不是刚开始吗?云明书院又是有备而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看秋阁主跟程将军了。”

“国师的意思是……”

秋景感到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

“联手吴王,瓜分荆州,重划辖地边线,资齐退兵。”

吴王宁王得土地人口,齐朝得银钱米粮。

秋景惊而站起。

孟戚别有深意地讥讽道:“毕竟比起齐朝,江南仕林更乐意接受楚朝正统。”

想要所有人放下兵器坐着谈事,首先要有足够的好处。

谈完了,再转头把不够上桌子还野心勃勃的家伙打成碎渣。

“吴王想要扩张土地,偏偏缺少魄力,他掌握着扬州最富庶的地带,剩下的属于宁王,若取之费劲,那就形同鸡肋了。荆州却自古以来都是人杰地灵的宝地。”

但一个荆州,吴王吞不下。

程泾川也吞不下去。

若是宁王能够换一个地方作为郡府,坍塌的旧城城墙就不用修复了,而宁地的世族权贵势力被削弱,跟过去之后为了新的郡府土地又会跟荆州士族对上。

“兵戈烽火,到底都是利益,若能付出极的力气就能得到极大的回报,你是愿意碰硬石头,还是捏软柿子呢?”

孟戚冲秋景举了举茶盏,慢悠悠地。

一团散沙的荆州各地势力,就是那个软柿子。

孟戚完冲旁边的墨鲤一个眼神示意,多助无需借“道”,有利皆可。

君子非生异也,善假于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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