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兮看过去,见那小人儿鼓着腮帮子明显的不悦,却还分了心思去救助草木,如此纯善,让她也不免动容。看着看着,那股莫名的恼意便淡了去,周身生冷的气息也跟着慢慢消失了。
低眉忧叹一声,川兮转身去寻了一处净处端坐下来,拿出还未织纺完的七彩冠羽默默的织就起来。这游桑织法甚是复杂,是以这般就着闲暇的间隙织纺了数日,也还未曾织完。她得尽快织完,以免那孩子不知又怎的伤了自己…消耗了救御弟的灵血。
想着想着,心下有些郁堵,她抬眼看向那个犹在生着气,闷头植草的小孩儿…天却如此舍命相助,她都不欲用那孩子的血,连怕那孩子受伤都是因为她的血需要用来救治弟弟…她川兮,怎的就变得这般狠绝无情了?
一旁的凌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甚是心伤。不是因为公主拒绝拿万儿的血来救延将军,她知道,她的血有灵瘾,常人无法受得诱惑,虽然延将军定力非比常人,但这若是…公主她,不敢冒一丝的风险。
她也知道,她的公主殿下,虽狠心说了这般话,心里也定是在自责的。自责自己的冷酷,自责自己的自私,自责自己终将伤害那个孩子…她那般悲悯善良的人,哪肯接受不善的自己。
只是,那怎能算作是自私,那是一国加诸于她的如山压力啊!凌云低头看向那认真织纺的人,那满目的忧思,那无言的隐忍…
公主,若你觉得有愧,我愿替你,给那个孩子关怀,只望她能懂你的苦心善念,只望她愿意体谅你。
凌云走到三三一侧,蹲下身来抚了抚那头碎发,轻声开口:“公主是怕伤了你。你的血易让人生瘾,控制不住吸渡,上一次,公主差点要吸尽了你的血,她害怕。”
三三抬起头来,满眼含泪,那是刚刚委屈的。
“真的吗?”
“你别怪她,她刚刚只是着急了。她其实,比我还不善言语。”
三三瞬间破涕而笑,她本就不是个计较的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抬手胡乱的擦了擦脸颊落下来的泪,手上的泥蹭了一脸。
凌云看了甚是无奈,连忙拉着她站起身来,“你别种了,这草木生于山石间,有穿山蟒的血在,它们一夜便可以扎根下去了…还有…你挖的那不是泥,是穿山蟒的血!”
三三惊呼一声跳了起来,三两步便蹿到石头上去蹭手上的‘泥浆’,边蹭边想,她说呢,怎么这泥还有腥味儿!都是刚刚的榕树爷爷,保护她的时候包的她严严实实的,都看不清她们怎么打的。
一旁刚给延天却包扎完的长离看她那一脸嫌弃,着急忙火蹭手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得川兮都抬了眼去看,见三三好笑的急切样,也不禁莞尔。
过了一会儿,见凌云给三三递了水,川兮转眼看了看延天却的胳膊,沉着了片刻,开口道:“今日不行路了,就在这鹊羽榕林修整半日吧,明日再走。”
“那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啊,这到处都是那蛇的血,很腥诶,还有尸体,怪渗人的。”三三闻言,赶紧凑上脸来,表情甚是嫌弃。
这小孩儿,怎的刚刚还在生她的气,现下又跟没事儿人似的了,果然还是个稚嫩的孩子,易怒却不挂心。这般想着,川兮不觉柔了声去:“有这穿山蟒在,今日便不会再有敌兽袭击了,入夜不用守卫都可。晚上我们宿于树丫间去,不会在这蟒血上铺寝的。至于这味道,你且忍一忍,一会儿腥味就散了。”说罢,给了三三一个安慰的眼神。
“可好?”见她未作回答,川兮又轻柔了语气问道。
三三笑着点了点头,自川兮身侧蹲下身来。
川兮见那孩子答应了,面上也没了委屈的神色,才似是放心了一般,低头御了丝发,默默织纺起来。
她纤指如抚琴般在空中旋舞,泄了一地的丝发便异常听话的带着那七彩的羽丝萦绕穿梭,慢慢交叠成了缤纷的锦缎。有风轻轻吹过,摇曳了她的裙角,和她如瀑的长发…
那画面美得不似凡尘,饶是女子看了,也不免会入了神去…
三三蹲在她身边,托着小脑袋,侧头静静的看她织纺的样子,在她偶尔抬头看她时,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这般美好安宁的日子,与她二人来说,都太难得。于三三,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温馨;于川兮,怕是以后再难得如此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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