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不语。他身边的大先生接过话头:“闫姑娘有所不知,十三年前赤水河一场大战,千岁身先士卒,虽是破敌十余万,但亦不幸身中毒箭,自此再不能饮酒,以免触发旧伤。”

蒙古部落对南朝虎视眈眈,时时出兵骚扰,边塞百姓苦不堪言。直至十三年前,福王率兵与蒙古二十万大军在赤水河生死决战,最终大胜而归,此后蒙古再不敢南侵,方保得中原这十余年的安定和平。此战亦奠定了在朝中第一人的地位,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福王手抚右腰的旧伤,长叹道:“这一箭是蒙古第一勇士所赐,本王须臾不敢相忘。”

众人自然都听说过这一场大战,却未料到福王不饮酒却是由此而来,当下一并恭谨地举杯饮下杯中物,以示尊敬。

“我有一事不解。”巫千术转过话题,“千岁昔年先率军北上,抵御外侮,再挥师南下,扫荡内乱,可谓是胸怀平天下之志。但既然已经欲与白莲教大干一场,为何不收下罗云在帐前效力,以做强助?”

福王脸容一霁:“巫仙身在京师,自然听说了不少坊间传言。此事既然牵涉到了镇南王,本王自是不愿插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福王军功盖世,又是当朝皇帝的长子,与白莲教对战也还罢了,若是趁机于镇南王冲突,如何不会引起朝中大乱?是以福王才宁可让李白泉放手去对付江湖草莽,自己则置身事外,以避闲言。

而闫天骄一向胸无城府,不由替李白泉急道:“可是李白泉以一人之力,纵是有天下知交,却也难说能敌得住号称坐拥十万徒众的白莲教啊!且不说那自命无生老母的蓝纸鸢,单是这天地风火四位坛主都不是好对付的……”

大先生解释道:“千岁求才若渴,必不会让李少侠孤身犯险,自然会随时派人接应。不过此事须得机密,若是不小心让皇上知悉,难保不会惹来不必要的猜疑……”

大先生脸上却略显忧色:“我已接到密报,前日清晨,神火坛主邝天宇孤身一人于洛阳杀了中原镖局满门,后被河南武林人士追杀,他仓皇而逃。唉,想不到为了为了一本阴阳诀,中原镖局便就此绝迹江湖了。”

闫天骄瞪眼道:“这白莲教四处惹是生非,莫非不把天下豪杰放在眼里么?”

巫千术脸现惊色:“中原镖局受御史大人重托保镖阴阳诀之事如此隐秘,怎么会被人截杀。神火坛邝华宇非是一个嗜杀之人,莫非是为了拷问陆天豪那个秘密么?”

众人默然,心头皆是一片迷惘。

良久,大先生又道:“白莲教天地风火四大坛主齐出,可见蓝纸鸢对此杯志在必得。事不宜迟,我们须得赶在邝华宇回到总坛之前截住他们。”

那正是白莲教的总坛,蓝纸鸢一向住于此地。

顾今朝自知若是夺不回阴阳诀,别说自己的乌纱帽,只怕还有性命之忧。他不由眼望闫天骄,一脸焦急之色:“舒兄……”

闫天骄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何兄莫急,待得天色一明,我们便与巫仙和重楼兄一并上路,去追回那阴阳诀。”

福王沉吟道:“巫仙毒伤初愈,可先留在我军中。诸位放心,本王治好他的伤之后,定会襄助长白派重整旗鼓。”

“不!”闫天骄的脸上又扬起那满不在乎、却充满自信的招牌笑容,“我心中倒已有一个主意,只怕许二兄还必须与我们走一趟。”

过先生眼睛一亮,似已明白其意,却不说破,只在口中喃喃一声:“温柔一笑天下倾!”言罢举杯啜饮。

烽火重楼与顾今朝却是面面相觑,浑不解闫天骄何以一副如此有把握的样子。

闫天骄拍拍顾今朝的肩:“何兄尽可放心,你与我是过命的交情,我定会竭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

“好!”福王看着闫天骄于淡定自若间已是成竹在胸,不由轻轻赞了一声,面现诚恳之色,“本王与舒少侠一见投缘,今日听过先生说起你那些名满天下的知交好友,心中实是不胜仰慕,但望日后在李少侠的朋友中亦能有本王的名字,吾愿便已足了。”

闫天骄长笑,擎杯而起:“小弟欣然从命。”

福王起身走下台来,端起过先生桌前的一杯水酒,改过称呼:“能与李兄杯酒论交,诚所愿也!”当下二人皆是一饮而尽,亮杯相视而笑。

顾今朝与方云袖见福王居然如此看重闫天骄,为他破了酒戒,心中皆是大喜。过先生却只如洞悉天机般淡淡一笑,复又拿过新杯倒下一杯酒来,缓缓倒入喉中。

这时,就听方云袖脱口道:“以往我总听人说,福王如何老谋深算、工于心计,今日一见,才知道您竟然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好汉子,绝对不输于江湖儿女呢……”说到此处,却听到闫天骄与顾今朝咳声不断,她方才发觉自己的失言,连忙吐吐舌头,掩唇不语。

福王却毫不在意地朗然笑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对那些流言蜚语本王自不会放在心上。来来来,今日既已破戒,本王便再敬方姑娘一杯。”说到此处,他却是微微一皱眉头,手按腰间,痛苦之色从面上一闪而过。顾今朝知道福王大约是乍饮水酒引得旧伤发作,连忙上前一步,扶住福王。

闫天骄也不由动容道:“这一杯便由小弟代饮了吧。”说罢抢过福王的杯子,仰首喝下。福王也不气恼闫天骄的抢杯之举,只是轻轻一把推开顾今朝,拍拍腰伤处,望着闫天骄哈哈一笑:“舒兄可知我有多久未曾经历这椎心一痛了?”闫天骄叹道:“可有十三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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