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家年少不更事,年长后倒觉得武艺一道为国为民弊大于利,遂一辈子不曾收徒,只想以儒家治国之道,为世间尽份心力。”
微微的沉默,他似是在回忆他一辈子的经历,最终汇成一句长叹:“难啊……”
宗泽的话渐显激愤:“江南风雨欲来,暗潮涌动。老夫本打算返乡,看看能否拦阻一些人去做傻事,不成想皇城司从中作梗。人心难测,他们存的心思委实恶毒,朝堂上那位官家异想天开,置子民于不顾,他必将招受报应!”
随后又是许久沉默,苦笑之后宗泽缓声道:“如今你濒死临危,老夫既见,倒也不好当作不知,外伤易调,可你积郁难消,内腑一塌糊涂,情寿不深,却非老夫可救……权且尽人事听天命罢……”
哽咽声再起,触动了燕青的心思,一行泪水自他眼角缓缓流下,逐渐汇聚成珠,悄无声息跌落枕角。
“宗大人!公子他!”
……
随后几日,宗泽时常来访,深厚的内息几成实质,在他经脉里运转,汩汩然,勃勃然,蕴含着无尽生机,修复着他身体上、心脉中每一处创伤。
他想呐喊,却无能为力。
即便在千年后,随着他对医学的愈发深入了解,愈是深刻感觉,单凭医术治不好任何病,救不了任何人,医术的终极目标,仍是唤醒个体自身的抗力自愈力。基因疗法、细胞再生,走的都是这个路子。
若任由宗泽治疗,他终究还是会被拉回这个不愿睁眼再看到的时代。
放过我,可好……
可终归还是能够感到身体在一日日不停好转,外间渐暖的春意也能感触到了。
宗泽与织娘的关系日渐亲近,有时候宗泽会留在这里用饭,感觉到他很喜欢这个柔柔顺顺的厨娘,闲谈中也会对织娘说大抵要走了,皇城司说他蔑视道家,要编管镇江,言语中不见豁达,如他说给燕青,他又何尝不是积郁难纾。
陈起和程媛经常过来,在床前探望片刻,便会帮着织娘做些家务事,整理一番院落内外。
尤俊也来过几次,送了些物事,想留银子却被织娘委婉而坚定的拒掉了。后来他又过来,拉上了陈起,证实这次送来的实是燕青该得,他写的那本《水浒》已然发售,一书难求。
四时苑那边似是也曾来过,织娘栓了门未开,事后坐在燕青床前,絮絮叨叨说了会儿闲话。
随后一天天转暖,即便躺在床上,亦能闻到外间传来的花香和青青葱葱的绿叶气息。有一日织娘点了蜡烛,映着烛光在燕青床头纳鞋底,不时将目光投往躺在床上的燕青,忽然愣了神,针尖刺伤了手指亦无感觉。那边燕青在笑,浅浅的,暖暖的,如桌上摇曳的烛光。
“织娘啊,饿了,做点吃食,不想再喝粥了。”
泪如泉涌倾泻,织娘喜极而泣,连忙扔掉手中筐箩,起身抹着眼睛说:“好!好……”
趴在一旁的咸鱼耳朵乍竖,起身欢快地向床上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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