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燕青,尽管多次警告自己,他与这个时代的人智商相差不远,他所拥有的也只是尚未改变的历史,和千年积累的知识,他不该以俯视嘲弄的目光看待遇上的人和事,他应当以敬畏谨慎的态度面对一切。可在他来说,活着没有目标,没有在乎的人和事,虽说寻死的心思淡了,可真遇事临头,这条命还真不在意。既然如此,活那么累干嘛……
事情在朝着预想的方向前行,如今万事俱备,需要等的也只是陈起归来了。不过问题倒也不大,若陈平那边进展不顺,这边影响不了大局,本就是随手而为,可控因素不多,失败实属正常。
当年初入投行,资源不多,人脉不广,十个并购项目最后能敲定一个也是侥幸,他能出人头地,凭借的也仅仅是比旁人多用份心,多吃点苦。如今在这里,心思慵懒,几乎无可用之人,可借之势,有些事不如意亦是应当。
……
燕青在里间想着心思,陈平在院外想着心思,陡然间陈平听到院门吱呀打开,那是织娘来了,身后跟着一人,满面风尘仆仆,疲惫不堪。陈平举目细看,辨出那正是陈宅经籍铺的陈起陈彦才,站起来后不知该问些什么,随后眼睁睁看着织娘向他敛衽一礼,提着食篮带着陈起进了房间……
这段时日织娘常来。这厨娘的心思不可捉摸。
据陈平所知,织娘与燕青相识不过半年,见两人言谈举止,亦无私情。举凡如燕青这般做出此等要命之事,下人奴役怕只会当即如鸟兽散,唯恐沾惹是非。
织娘倒好,随赵约来过一次被燕青劝走后,隔三差五便会过来送饭。天气尚寒,有时候她嫌饭菜变凉,也会带了食材来州府做好后端上——唐恪唐钦叟知杭州期间,她曾为这里厨娘,并不陌生。
燕青说过一次,后来再不拦阻。陈平更不会多言,反而下令外间厢军应捕用心接待,他指望着织娘的出现,会让燕青多一点点顾虑,多一点点忌惮。
效用是有,至少织娘在场,蔡鋆稍稍偷懒,悄悄动动麻木的躯体,燕青则会睁只眼闭只眼,不加惩处……
随后织娘再来,畅通无阻,无人敢作难。哪怕她今日带了陈起过来,也没人多问一句。
……
陈平跟进之时,恰好看到陈起递给燕青一方木匣,拱手说道:“燕兄,幸不辱命。”燕青伸手接过木匣,未有打开来看,盯着陈起望了片刻,笑道:“彦才兄辛苦……瘦了。”
陈起显得拘谨不安,他先是向不远处蔡鋆行礼:“草民陈起,拜见蔡知州。”不敢看对方反应,又向陈平行礼,这才转过头来对燕青说:“自汴梁回返时不敢耽搁,得候大人照应,一路快马飞驰,比之乘船要快上一些,只是没怎么顾上吃饭。”
这个时代,乘船的确便捷,但若不运送物资,仅传消息的话,还是走驿道的官马最快。有侯蒙安排,陈起大抵一路换乘回来,虽说达不到驿卒几百里加急的程度,但也着实辛苦。他本是普通人,不擅骑马,方才进门时看得出来走路已有不便。
燕青没再言语,静静地等织娘放完饭菜,温声道:“你们先回棚北大街,我下午过去接织娘回家。”
轻轻一句话,织娘听了提篮的手微微颤动,愣了片刻后,碎步疾行朝外间走去。陈起勉力朝蔡鋆陈平笑笑,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匆匆一礼跟织娘走去。目光所及,院中的织娘抬起右手,不停在双眼处抹来抹去,背影不住抽动,想来是在哭泣。
房间里留下的三人,蔡鋆陈平兀自怀疑,满面狂喜不信。
“燕公子,你……你方才说今日……今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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