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觉得奇怪，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在想什么，原先活泼开朗的女孩此刻满满都是深沉的压抑，压得连他都快喘不上气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心里很慌，比他当初发现自己一夕之间重回儿童时期还要充满不确定，心漂浮着总也归不到实处。

付清丞怎么会想到，他打算慢慢陪着长大的女孩，在昨天的清晨，就已经和他一样，在这个世界里悄然长大了。

“腿还没好，慢点走。”付清丞轻轻的说。

顾月澜没管他，继续大步向前，膝盖上传来阵痛，她都好像没有感觉似的毫不在意。

“我说了，慢点。”付清丞有些生气了，拽住她的胳膊，“别任性。”

顾月澜奇怪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冰冷。缓缓地把手抽了出来。

“付清丞，我们关系很好吗？”

付清丞一时语塞，确实，按正常世界的时间走向，此刻的他们还只是最普通的同学，连玩伴都算不上。

“付清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关系不仅说不上好，还很恶劣吧。”顾月澜皱了皱眉，没好气的说，“之前你可还嘲笑过我，说我的智商到了动物园都活不下去，因为这世上就没有这么笨的猴子！”

付清丞愣住，顿时尴尬。

从小付清丞就是家长眼中的所谓‘别人家的孩子’，智商极高自以为是天之骄子瞧谁都低人一等，尤其看不惯那个每天笑嘻嘻和赵黎打闹的顾月澜。明明学习那么差还有心思玩闹，所以有事没事都找点茬过过嘴瘾，每次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都能乐好几天。

“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顾月澜的语气骤然冰冷，抱着胳膊后退两步。

“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犹如冬雷劈过，又坠入寒冰深渊，付清丞站在原地久久都没说得出话来，眼看着顾月澜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说……再也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瓜葛？

付清丞那漂浮不定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然后碎成了一片惨不忍睹。

顾月澜手拖着脸颊望着窗外发呆，一只小喜鹊飞到窗台上落脚，歪着头打量了下教室里这群熊孩子。清了清嗓子，一展自认为能够绕梁三日的歌喉。结果唱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它，愤愤的小喜鹊觉得人类品味真是低下，气急败坏的飞走了。

顾月澜此刻仍处于人生中的低谷期，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再干净利索的死一回。只是父母的头唰的一下闪过，然后又变成一脸诡笑的付清丞，最后所有影子都翻滚成一团黑暗，里面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就像一个限制级的国产恐怖电影，虽不吓人，但也生生冒了一头的冷汗。

这到底影响了她的发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蔓延扩大，阻止了她一大早就从6楼上飞下去的潇洒。

在尘世间活不下去的人大抵是战胜了死亡的恐惧，但却没有战胜自己的心魔。顾月澜也是如此。刚发现自己重生时她有一段时间都处于蒙圈的状态，可是精神一旦回归，她就怕了。老话说人定胜天，但也有无数鲜活的例子啪啪打说这些话人的脸，她实在不相信老天爷会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也改不了任何本应按既定命运发展的那条轨线。

在变故来临之前再重温一下那些美好，战战兢兢的去触碰随时都会破碎的泡沫……顾月澜叹了口气，她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勇气。

小胖子趁老师不注意，戳了戳她的胳膊，“同桌，同桌。”

顾月澜懒得理他。

“同桌，顾月澜，同桌同桌。”小胖子锲而不舍，继续小声叨叨。

“……”

“你别不理我呀，周末林秋昂组织大家出去玩，你去不去。”小胖子眼睛转来转去，然后露出一脸的谄媚。

林秋昂？

顾月澜忽然福至心灵，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满脸雀斑的小鬼头正密切关注这边的进展，见她回头，立即露出一排大白牙冲她傻乐，她礼貌的点头示意，眼光却不小心扫到付清丞。

付清丞脸色苍白，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月澜赶紧回过头，急促的说了两个字，“不去。”

“哎哎别介呀。”小胖子急了，刚想多说两句话好完成自己收了5块钱贿赂的任务，顾月澜就一个眼刀劈了过来，“再说话，我就告诉老师。”

小胖子果然吓的一缩脖，在这个年龄，熊孩子们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同学打小报告。想当年顾月澜也是吃了不少这样的暗亏。

在小雀斑林秋昂聚会上发生过的事，顾月澜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可是她自出生以来栽倒的第一个大跟头，她绝对绝对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

周六，晴。

私家车上，顾月澜冷冷的看着窗外一棵棵柏树掠过。两个小时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参加了小雀斑这个倒霉催的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