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儿拿起一件浅妃色褥裙递到元浠眼前。也不知刚才在昭阳殿里怎么了,她隐约觉得公主自打出了殿门就隐约有些不高兴,连着她自己说话都不自觉的小心起来:“公主,今晚的荣亲王府夜宴穿这件配霜色窄袖可好?”

元浠看了看道:“也好。”

虽说元浠话也不多,但萃儿听其中语气似乎并无不快,语气便轻快起来:“那公主可要好好装扮,最好带着之前太皇太后赏的象牙鎏金簪。”

“只是荣亲王俯的私宴,出席的只有几个世子还有平阳郡主、上官家的公子。”元浠轻抚耳边青丝:“就那支紫玉钗吧。”

萃儿点点头,吩咐殿外侍女进来替元澄梳妆。

马车快到护国镖局门的时候,元浠掀起车上小帘的一角向外看:春日暮色中,上官雉穿着一身玄色翻领长袍一本正经的站在镖局大门前,一道柔和的金色光晕从马前照过来,温柔的罩在他的轮廓边缘。

时光匆匆,如今已是青云少年郎。

萃儿掀起盖帘,上官雉见了微微一笑走上前来规规矩矩施礼:“上官雉见过公主。”

元浠一看就知道他这是故意摆样子给她看:“行了,上车吧。”

“谢过公主。”

马车平稳的走在路上。虽说已近傍晚但过一会就是各坊夕市开张的时候,所以现在街上的人不少反多。

上官雉一边看着窗外一边说道:“虽说长安春色闻名,可若没有熙攘街市倒也少了许多趣味。”

“真要赏春,还是要到山野乡间。怎会来集市凑热闹。”元浠笑道。

“也对。”

没一会,马车停了下来。随着车夫掀起盖帘,元浠听到外面传来元勋的声音:“荣亲王世子恭迎郡主。”

元勋原本在府门前等候元澄,见上官雉与元浠乘同一马车前来颇有些意外。

“世子免礼。”元浠浅笑。

“上官雉见过荣亲王世子。”上官雉在一旁说道:“多谢世子邀请。”

“上官公子客气。”元勋伸手向前一引:“公主,请。”

元浠记忆中的荣亲王府就是一副绚丽的色彩。出身裴氏的荣亲王妃带着从自己闺阁里移植来的芍药入主荣亲王府。从此,深深庭院多了几许归宁之念。只是王妃已逝,即便粉蕊嘤嘤始终是寂寞空庭。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内院。

走进院门,眼前是一片光影流转。

屋舍前的围廊挂满雪青色薄纱。透过薄纱元浠看到围廊上的宫灯,看到屋内点着的灯火和隐隐走过的人影。围廊下的芍药轻倚薄纱,叶子随薄纱的轻摆微微震动。

淮南王世子元琛、河间王世子元英和平阳郡主裴月姚见了元浠上前道:“参见公主。”

“今日算是家宴,二位世子、郡主无须多礼。”

“谢公主。”

元英看着元浠先笑着道:“自打上书房后元英多年未见公主,公主安好?”

“世子挂念。一切都好。”元浠答道:“皇帝曾在我面前说过世子还和以前一样,整日都笑呵呵的。”

“哈哈哈哈,公主不知。元英整日游山玩水唱词合曲,逍遥的不得了。”元琛在一旁说道。

“公主既然来了,还是先请公主入席。”元勋在一旁上前一步:“我今日还邀了上官家的四公子。大家把酒言欢,不要浪费了美景。”

听罢,大家纷纷入席。

上官雉正要入座才发现自己身侧坐的正是裴月姚,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元浠。

管家见大家都已入座便拍了拍手,这时一队妙龄少女自纱帘后鱼贯而入进入庭院中央,少女皆着雪青色舞裙。微风拂过,舞裙与薄纱交相呼应,如在云间起舞。

“上官公子真不愧是太华道尊的大弟子,今日一见果然好风采。”元英对着上官雉道。

上官雉正要客气几句只听见身侧人柔声道:“太华仙山是我朝圣地,集天地日月精华滋养。能在太华修炼,平阳也十分羡慕。”

“世子、郡主客气。”上官雉朝二人拱手即刻转过看向元浠:“其实能做公主的同门跟随道尊修炼是在下的荣幸。”

元浠看着上官雉的熠熠目光,心里只觉好笑:这人一有别人在场时就要拿出一副端正派头。

元琛抬起酒杯:“上官公子既跟随道尊修炼可见上官老先生对公子寄予厚望,如今归来想必会掌舵护国镖局。”

上官雉爽朗一笑:“世子说笑。家严送在下去太华只是因为我自小体弱,寄希望我在太华可以修习武功锤炼心智并无其他。”

“风回绮袖,飘然若雪。世子选的舞者舞姿妙极。”元浠道。

“公主喜欢就好。”

元勋虽是笑着回答,但元浠却觉得那笑意里藏着什么,让她莫名的不安。

一曲舞罢,少女纷纷退出庭院。

看舞者退出庭院,已经喝的微醺的元英说道:“好!舞的甚美。元勋,既已跳了舞那接下来就该奏琴了对不对?是伏羲还是连珠?”

“这个你要问郡主了。”元勋嘴角温柔一笑。

“哦?”元英一歪脖子看向裴月姚。

裴月姚款款站起:“今日世子宴请诸位,平阳就借世子的宝地弹一曲瀛洲云水为大家助兴。”

“妙哉,妙哉。”元琛在一旁道:“平阳郡主古琴乃是一绝。今日算是借公主的光能听到了。”

两个家奴立即抬过一部古琴,元浠一看正是‘南薰’。

王妃当年酷爱弹琴,荣亲王为搏王妃一笑遍寻天下终于在剑南得了这部古琴,因其声音绵软和煦如晴日暖风,王妃变将其命名为‘南薰’。元浠曾在宫廷夜宴上见到荣亲王妃用这把琴弹奏,音色确实清丽绝伦。

裴月姚虽着一身浅石榴红色宫装可看起来却不觉得妖艳,反而衬得肌肤如冬日初雪般纯净。同为十几岁的少女,裴月姚已如含苞玫瑰只待盛放。

葱白的指尖抚上琴弦,寂静片刻后小小庭院中瞬时似如空山凝云,江娥泣竹。虽是月夜,那一抹淡红在元勋眼中像破暝朝霞,在山谷间陡然绽放充满自己整个眼眶。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在花丛边弹琴父亲临风站在一旁的场景。

一曲毕,在座皆无声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曲子,元琛率先说道:“郡主的琴音简直是出神入化,如瑶池仙曲!”

由元琛这一说,众人纷纷赞扬起来。上官雉趁机在元浠耳边悄声道:“幸亏师傅没教你弹琴,要不一旦与他人比较,白白丢脸。”

裴月姚起身看了元勋一眼:“月姚献丑。”

“‘南薰’许久未有人弹奏,能得郡主的瀛洲云水想必此琴也不再寂寞了。”元勋沉声道。

“元勋,之前听闻你特意请了回鹘的戏班,可有此事?”元英问道。

元琛说:“元英,主人家还没说呢你就急成这样。”

“哎,元琛此话差矣。”元英借着醉意说:“你也知道我整日逍遥作乐随性惯了,不像元勋要辅佐皇帝忙于朝政。”

元勋听了还是一如平常只是笑笑,倒是元琛眉头一皱。元浠看在眼里并不说话。

元勋抬起酒杯:“这些个世子里当属元英过得最洒脱,这份洒脱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

“你也不求,怎知道不可呢?”一丝认真从元英眼中一闪而过:“不过元勋毕竟与我等不同,我自打上书房时就是散漫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凡事但求自己高兴就好。”元浠笑道。

元琛听了这话忙说道:“公主说得不错。元勋,刚才都说有回鹘的戏班,赶紧给咱们看个新鲜吧。”

元勋嘴角微微上翘:“看戏班的杂耍不过是俗物,今日公主驾临我特意准备了一件小玩意给大家开开眼。管家,呈上来。”

管家听到立马向院门外点了点头,一直侯在外面的家奴立马端上一个金漆大木盘。家奴紧走几步将木盘放在庭院中央后退了出去,待元浠看清了木盘里的东西,心底瞬间一沉。

是一把弓弩,弩上搭着倒钩短箭。

“元勋,你这是什么意思?”元琛十分诧异。

元勋站起身走到庭院中央,慢慢拿起箭弩:“这把箭弩源自西南蛮族,射程比一般的箭弩远得多而且威力更胜。”

“不看戏班表演改看射箭了么?”元英皱着眉说道。

元勋并不看元英而是转过头直接看着上官雉:“我正有此意。”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安静。

“听闻太华轻功是当世一绝,不知元勋是否有幸一观?”

元浠心里着急脸上却淡然一笑:“来荣亲王府的都是客人,在这比试实在不雅。不如改日去练武场,大家也可以尽兴。”

“是啊。”元琛也在一旁说道:“元勋,既然是宴请公主就别动刀动枪的。”

元勋盯着上官雉一笑:“如果公主替上官公子说话,那公子随意。”

上官雉弯着嘴角看着元浠,微微向她摇了摇头随即起身向元勋拱手:“世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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