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浠看着眼前的人,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脚踏八宝鞋,身着蓝色菱纹圆领罗袍,腰间是墨玉连珠纹腰带,脖子上缠着一圈女人用的香巾,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最让元浠说不出话的是束发的代扣,不知是兰麝楼里哪位美人在代扣上给别着一支红玉碧玺步摇。

“师妹,你大半夜的从宫里偷跑出来见我,怎的又不说话了?”声音十分温柔。

元浠把眼睛从来回摇摆的珠子上挪开:“上官雉,你这副样子让师傅见着了非把你打个半死。”

“来长安必定要来平康坊,来平康坊又怎能错过闻名天下的兰麝楼?你我修行已满,我正要游历天下,所以来这与长安风流才子们互相切磋一下。”上官雉瞪着一副桃花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护国镖局在京城有分号和会馆,为什么不去?”

上官雉撇撇嘴:“京城的分号是我二哥在管,我要是去那住,他必定把我看的死死的。”

谁都知道你是个惹祸精,元浠心里冷笑。

三年前在太华山修行。行过拜师礼,道尊师傅指着一直站在身边的俊俏少年说:这是上官雉,是你师兄。从此以后,身边就多了这么个不着调的人。

护国镖局名震天下,不论是皇室宗亲还是朝廷大员都会找护国镖局来押镖,所以和朝廷的关系十分紧密,在江湖上更是有说一不二的地位。简单来说,护国镖局是黑白通吃的。元澄时常在想,镖局掌门上官老先生十分威严,没想到他最小的儿子整天一副无忧无虑的潇洒样子。也难怪,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除了父母疼爱还有一堆兄长姐姐也是把他宠的不得了。再想想元宸,元浠甚至有点羡慕起上官雉了。

元浠坐回檐角,上官雉也跟着坐在她身后。

“上官雉,京城显贵如果要运送重要物品几乎都会经你们护国镖局的手吧?”

“说吧,想查谁的?”

元浠扭过头看了看正在望天儿的上官雉,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是聪明劲还是够的。

“荣亲王府。”元浠话一出口上官雉马上收回目光紧紧盯着元浠:“我要查荣亲王府七年前的一件镖。”看着上官雉的反应,元浠心里便清楚:太皇太后想的果然没错。

上官雉盯了元浠半晌,却突然泄气一般摇头。

“查不到?”

对面的人无奈苦笑:“师妹,你真会选人。莫说你想知道,就连我父亲也很想知道七年前的那趟镖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说?”

“那趟镖本身就很蹊跷。”上官雉把手搭在膝上:“我父亲说当年深更半夜荣亲王亲自跑到镖局,带来一口红松木大箱子,要十五天内必须送到西南。”

“十五天?!”元浠惊讶。

“是啊,正常从长安到西南之间至少要一个月,除了路途遥远还因为西南是我朝边陲要地,来往货物必须要在潼城呆上几天办好通关文牒才可出关,所以十五天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上官老先生····?”

“我父亲当然是极其为难,可是没想到荣亲王拿出了兵部通行谕令,我父亲这才勉强答应。”

不对。元浠心里想到:如果真是十分着急的东西又有过关的麻烦,宗室也可用兵部自己的驿站来送,时间也未必会差许多。只是这样就要和兵部以及内侍省报备。看来荣亲王是绝对不想让人知道这样东西。

看着元浠低头不语,上官雉接着说道:“押运的货物都要进行估价,荣亲王却没说明到底运送的是何物,只是直接报了最高价并付了三倍镖费。”

“能出这么高的价格那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镖局并不知道押运的东西是什么。不过如若真的是价值练成的东西,那红松木箱子也实在是平常,而且看着那么大的箱子却并不沉,只是靠近的时候可以依稀闻到一股异香。”上官雉极力回忆:“这还不算最奇怪的。亲王付过镖费,要求镖师立即连夜出发。”

元浠一脸疑惑。

上官雉显然捕捉到了元浠的疑问:“我父亲也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特意让我五叔亲自去押这趟镖。”虽然偌大的屋顶上只有二人但上官雉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这趟镖十分顺利的到达了西南,结果在返程中所有押镖的人全部消失了。”

“返程的时候消失了!!?”元浠大为惊诧:“去哪了?”

“不知道。镖局只是接到我五叔完成任务准备返程时寄来的快信,没想到一直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护国镖局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没有,这对护国镖局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江湖上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护国镖局都可以第一时间掌握,唯独这次,所有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五叔是家父最小的弟弟,当年还未成家。我父亲觉得愧对祖父母,从今往后深居简出,虽说还是掌门,但几乎很少过问镖局内的事,大部分都是我那三个哥哥在处理。”

上官雉说完,二人都在夜风中静默不语。

过了许久,元浠说道:“没想到上官家还有这样的事。”

“江湖上做镖局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家父也不是没有心里准备。只是难过的是连自己弟弟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只能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元浠叹了口气:“我出宫的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去了。你自己平时小心点,早点去护国镖局的会馆,有什么事尽可传信给宫里。”

“我在这住的挺好。”碧玺珠子一阵摆动。

“别胡闹了,过些日子是亲蚕礼大典。长安亲贵名流皆会参加,到时朝廷的帖子送到兰麝楼,看你们护国镖局的脸往哪放。”

上官雉歪了歪头,元浠看这样子就当他是答应了。

临走时,元浠随口问了一句:“荣亲王去护国镖局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父亲说就是这个月份的事。”

春日里的日头好,经常照的人昏昏欲睡。凤仪殿的宫女站在院内花坛前远远的望着紧闭的殿门。平日里这个时候太皇太后总爱出来看看花草晒晒太阳,可自打公主回宫后太皇太后出来的次数比往日少了许多。

到底是亲孙女啊,许久不见肯定有不少体己话要说。宫女这样想着转过身继续侍弄花坛里的花了。

张太皇太后出神的看着眼前黄釉莲瓣瓶中新采的牡丹,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皇祖母?”元浠轻声唤道。

“就这些了?”张太皇太后问道,眼睛却还盯着瓶里的牡丹。

“是。如果皇祖母还不放心,孙儿可以再去询问上官老先生。”

“不必了。”张太皇太后收回眼:“这是上官家的大事,上官雉应该不会记错。”

“是。”

元浠停顿了一会,又问道:“皇祖母,孙儿不明白崔尚宫的事与荣亲王府的那趟镖有什么关系?”

张太皇太后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霏云从暖阁外走进来:“太皇太后,荣亲王世子来向您问安。”

“传。”

不一会就见元勋走进凤仪宫的暖阁,刚进门就连忙向太皇太后行礼:“世子元勋,向太皇太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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