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儿看着灯下两个人的眉目间皆是脉脉含情,原本还想刨根问底,结果却被一路寻来的幽篁不由分说地带回了玉阙宫,满肚子的疑问无处安置,只能不甘不愿地化做眼角眉梢的遗憾和惋惜。

近段时日,朱儿往竹林精舍跑得可勤快了,按她不羞不臊的说辞,得照顾初来乍到的新邻居—桃花仙玄都啊。每日从竹林精舍心满意足地回玉阙宫,她总是跟幽篁絮絮说着白日里的情境,而幽篁则是衔着浅浅笑意,温柔地看着神采飞扬的少女。

“幽篁幽篁,为什么溟川和玄都看彼此的眼神那么奇怪呢,粘乎乎的。”

“今日玄都在桃花树下跳舞,竟没想到溟川那只笨鸟还会吹箫呢,不过他们两个真好看。”朱儿神采飞扬地道,还手舞足蹈地模仿着玄都跳舞,只是模样颇为古怪,跳着跳着朱儿也忍不住停下来嘲笑自己:“看我多笨,连个舞也不会跳。”

直听得一旁的幽篁黯然:前世的云华,可是以舞姿闻名于九重宫阙,瑶津池的那一舞,可是惊艳了好多人,而转世后,竟全都忘了吗?

“今日玄都在山脚下救了一只小小的九尾狐,可漂亮呢,小狐狸的眼眸能变幻颜色,跟彩色琉璃一样漂亮,乌油油的皮毛,比雪还要白呢。”

幽篁默默聆听,蓬莱山上多珍禽,少异兽,如今有了一只九尾狐陪着朱儿和玄都一起玩,也挺好,于是并没有往心里去。

若那时候他稍稍留心下朱儿提到的那只九尾狐,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想必溟川心中所想也是如此,只可惜当时幽篁只当朱儿贪玩,图新鲜,只是一笑而过。

这日已经是晚饭时分,没看到朱儿,往日一到晚膳,朱儿便如饿死鬼投胎般火急火燎地在膳桌前坐好,乖巧地露出谄媚笑容,直勾勾地看着幽篁一道菜一道菜的端上来,时不时爆出夸赞。

在凡界行走的数百年,幽篁早就学会如何烹煮菜肴,是以朱儿来到蓬莱后,他便日日烹菜,而朱儿都会大快朵颐,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这不正常啊。

幽篁将饭菜端上桌后,便出门去寻朱儿了。玉阙宫附近没有,溟川也说今日没见到朱儿。

不知为何,幽篁望着不远处黑黝黝的悬崖,心中一跳,于是径直往悬崖边上去了。

悬崖上并没有人,脚底下海水汹涌,惊涛拍岸,卷起了千重雪浪;海面上仍有黑色鸥鸟,不停盘旋在幽篁身边,发出焦急的叫声。

幽篁负手立于悬崖边,从海上吹来的风迎面而来,带着微微湿润的水汽。幽篁立了半晌,终于从黑色鸥鸟啼叫声中得知,朱儿目前就处于悬崖半腰处,情势危险。

幽篁探头看了看脚底那片波澜壮阔的海水,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半山腰有什么好玩的,朱儿居然跑到那去了,这个丫头越来越胆大妄为,回去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当幽篁下到半山腰时,看到朱儿立在一块勉强能挤完一双脚的突出石块上,一手护着怀中的两只幼雏,一手紧紧攀住盘桓于石崖缝中的一段枯藤,脸上有几处擦伤,正灰头土脸的四下张望,想办法爬到悬崖上呢。而黑色的海浪中,隐隐有一条灰影在游动,那是潜伏于海底的蛟龙,野性未除,间或会伤人。

她抬眼看到衣衫飘风的幽篁,已经略有倦意的双眸重新亮了起来:“幽篁,幽篁......”

幽篁将她连同怀中的雏鸟救上悬崖时,朱儿还坚持要将两只雏鸟放回它们在悬崖的窝巢里,试了几次,终于放弃,最后还是由幽篁代劳了。“你还能走路吗?”幽篁看着她已经肿起来的脚踝,正打算手捏字诀用灵力替她疗伤,朱儿讪讪避开,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无耻地提出要求:“幽篁,你救我已是万分感激了,怎好再让你浪费灵力呢?这个,我脚疼得厉害,走不了路,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朱儿那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幽篁,她不过是想偷懒不要自己走路,何止不好意思简直就是厚颜无耻。幽篁闻言,还是淡淡一笑,蹲下身,背对着那个灰头土脸的少女。朱儿见状,一骨碌地爬上幽篁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还在幽篁耳边吹风:“幽篁,你对我真好。”

彼时天色已黑,漫天的星子璀璨熠熠。从悬崖边回玉阙宫的路程并不算非常远,不知为何,幽篁走得特别的慢,他背上的少女正在叽叽喳喳的述说着今日的历险,而他则含着笑意沉默地听着。天地之间一片寂静,这条回宫的小径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此刻的朱儿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而他亦是完完全全地属于朱儿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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