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旨意如流星穿梭般,从天庭飞出,不多时昆仑西天明镜台乃至魔界都知晓了:百草宫掌宫云华私盗仙果,罪不可恕,特施七十二道雷霆之罚,除其仙籍,拆其仙骨,焚其仙魄,永世不得轮回。

这道旨意震惊三界,不是因为仙果被盗,而是七十二道雷霆之罚。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三界之中最为狠厉的惩罚不过三十六道天雷之刑:共工怒撞不周山,累得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力竭而应劫。

请天雷,须得天帝持玉碟,祷告天地,由天地明示后方可行此酷刑。

而如今看来,帝后并无循旧例,便执意要请出三十六重天太虚境中的神龙,用以施刑。

天宫的大牢位于西北角的重明楼,楼外便是星河环绕而过,一条千年沉香木凌空架于星河之上,连接重明楼与天宫的玉宇琼楼。因着楼体直上云霄,数层之高,且并无窗户透光,一墙之隔便是汹涌澎湃的星河,重明楼便格外因暗潮湿。

此地关押着违反天庭律条和犯下重罪的神衹,高大黑色的墙体外被施以重重禁咒,在日光映照之下,甚至能隔河看到那些附于墙上隐隐流动的红色咒语,但凡被关入此地,那些神衹都会无法施展法力,与凡人无异。

茯苓掩面低头,匆匆走过河上那座木桥,能够感觉到脚下河水的起伏波动,汹涌澎湃的水浪一波波打在重明楼黑色玄武岩的楼基上,发出哀哀鸣叫。她不经意间可怖的情景,心神震动:在一朵朵飞溅而起的黑色浪花上,都隐隐约约浮现一张模糊的脸,有女子的,有孩童的,有老人的,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充满怨恨,恶狠狠地盯着茯苓,或哀哀哭泣,或桀桀怪笑。

这便是近年来从三界抓来的怨灵,用以守卫重明楼。传闻这些怨灵,被困在这黑色的星河之中,永世不得超生,每日里都互相撕咬吞噬对方的灵体,到黎明时分又会在残破灵体上长出新的魂魄,就这般日复一日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是以怨气渐大。

茯苓敛定心神,不再看那些被困在星河中的怨灵,她匆匆走进那座幽暗的楼宇,在一条甬道前止步,甬道的尽头,是一座石室。

茯苓从袖中两个青瓷小瓶,塞到守卫石室的狱卒手中,陪笑到:“两位哥哥辛苦了,这是百草宫炼制的丹药,小小心意,望二位给茯苓行个方便。”

“伏苓天女客气了。”两名狱卒听得是百草宫的丹药,两眼放光,迅速收起瓷瓶:百草宫的丹药一向只贡给帝后,那可珍贵得很。然后打开石室的门锁,便心领神会地走开数米远。

茯苓伸手推开那沉重石门,听到两个狱卒在交头接耳。

只听年轻点的道:“茯苓天女真是重情义,现如今,人人对石牢中的那位避之不及,唯有茯苓天女能来送行。”

“呸。”年长那位往旁边啐了一口,阴桀桀地道:“她重情义?你可知她一个小小宫人是怎么当上天女的,是踩着旧主爬上去的,今天可不是来送行,倒可能是趁着旧主落难,趁机来羞辱一番的。”

听到此,茯苓脸色渐渐煞白,按在石门上的手握成拳,转眸间她又凝定心神,缓缓推开石门。

一斗见方的石室中关着一个绯衣女子,正背对着门口而坐,听到石门嘎嘎作响,仍旧一动不动,似一座石雕。

“姐姐,姐姐。”听到茯苓声音,女子呆滞空洞的眼眸动了动,艰难地转过身来,动作极慢,似费尽气力。

“姐姐,茯苓来看你了。”茯苓看到室中头发散乱,满脸血污和斑驳伤痕的女子,不由掩面低低哭泣。

“茯苓,你怎么来了?这种腌臜之地,不是你该来的,快回去。”云华喑哑地道,原本她声音清婉,如出谷莺语般令闻者悦耳,而今却成了这般沙哑粗糙。

“姐姐,对不起。”茯苓泪眼朦胧,拖着哭腔道。

“这不关你的事。”云华抬起枯瘦的手,轻轻给茯苓正了正发上的簪子,欣慰地笑道:“不错,已经是天女了。”

茯苓闻言,眼泪落得更狠了,哭了好一会方才略略止住:“姐姐,明日天后便要对你施行七十二道雷霆之罚,我听闻这刑罚极其酷烈,姐姐我不愿你受如此之苦,今日茯苓带来了这样东西,想必姐姐会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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