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扁卷。”
“挨着说!”
“田枯戳。”
“田泥捏。”
“田瓦碴。”
“娘的,咋都叫这名,咋球写?”贾组长沉思良久,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咱都姓田。”
自此,贾天才在神牛坑有了一个雅号,叫贾老田。
水利慌慌张张从后院朝大门跑去,还没等到开门,门板已被撞开,面前站着贾老田,后面还跟着几个民兵。夜色中,水利感觉到贾老田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像锥子一样朝她身上剜来,嘴里发出淫威的怪笑。水利心中一紧,浑身打战,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慌忙朝屋里跑去,紧紧闩上了房门。
这座院落,贾老田并不陌生。虽然来神牛坑天数不多,已经来这院里吃过好几回饭了。每逢轮到来这院里吃饭,贾老田就高兴,面有喜色。因为水利长得好看,干净利亮,茶饭头也好,做出的饭菜好吃,意得。水利十几岁就下灶火,跟邻居大婶们学了一手好茶饭,能把红薯面翻腾出许多花样,做出不重样儿的口味。比如把红薯面发酵,拌上葱花和山韭菜,制成咸花圈;或是把红薯面雾上水分,搓成面脯,用筛子一层层铺在笼上,蒸出面包一样的发糕;再不就是烙成筋筋软软的千层饼,或者炕成黄焦的火烧儿。用红薯面擀面条,她能擀出宽的像皮带,细的如韭叶,且不论宽细,下到锅里一样筋道,不折不断,扯起老成。擀面条吃腻了,她把红薯面搓成橛橛面,像蝌蚪一样,在水中游曳;还能拿红薯面馇熟,轧出粉丝一般的强筋面,拿蒜汁拌了,趁热吃,别是一番滋味。
贾老田嗜秦椒如命,管过饭的人家都知道,每逢遇到贾老田来家吃饭,预备下秦椒是千万不能忘的。他能把黑不溜秋的红薯面条拌成紫红色,吸溜着,吃出一头大汗,才算过瘾。要不,就把一张黑脸拉出老长,瞪着眼,像是谁欠下他二升黑豆钱。有一回,轮到水利家管饭,水利要粘鞋圈儿,刚打好一碗糨糊,看看天快晌午,顺势往小桌上一放,忙着去擀面条。一看没了秦椒,灵机一动,走到后院去摘那种在花盆里的朝天椒。这是一种看秦椒,也叫洋角椒,角儿呈花瓣型,直撅撅朝天立着,姜黄色,也有紫红色,大小像个蜡笔头,辣味歹毒。水利摘下一把,放蒜臼里捣碎,偏巧家里没了盐,就挖出些碾好的韭花儿,和成汁,拌面条用。
天刚晌午,贾老田来了。水利赶忙捞好面条,端到桌子上,说:“贾组长,您尽管吃。”
屋子里就贾老田一个人,优雅自得,端起面条碗,哼着小曲儿浇上蒜汁,习惯性往碗里拨秦椒。转眼看见桌子上还放着一大碗猪油,正合心意。一筷子下去,剜出一大疙瘩,塞进面条碗里。有料没料,四角搅到,搅好了,张开大嘴往里送。不想,一口面条吞下去,那张开的嘴巴再也闭不上了,辣得他像满口生了疖疮,大口大口吸气儿,满头的汗水直往下淌。他苦苦一笑,好秦椒,过瘾,过瘾,就又耐着性子往嘴里吞。又吃两口,觉着不对,咋恁甜?再浇些汁儿。这猪油咋也不香?就重剜一疙瘩。他边吃,边浇汁,边剜猪油,生是把水利打的糨糊剜下去大半碗。后来,索性闭上眼睛,狼吞虎咽起来,也不管甜不甜,辣不辣了,半天都没缓过劲来。水利抱孩子出去了,没有看到他的狼狈相,但后来一想起那顿饭,贾老田就憋火。
贾老田见水利躲进了屋里,径直朝后院走去。张冒老汉已经熄灭了火炉,失急慌忙在收拾家伙,还是被贾老田逮了个正着。
贾老田嘿嘿一笑,阴阳怪气道:“张老冒,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好你个老东西,口口声声说咱是老干部,不搞资本主义,说得怪好听。告诉你,老早我就站在北坡上看见啦!你院里忽闪忽闪,直冒火光,还有啥说?”
张冒老汉脸色冰冷,一言不发,自顾拾掇家什。
“你说,不是资本主义,这是啥?哎哟哟……”贾老田突然杀猪一般嚎叫起来。原来,他从炉台上拿起一个刚褪红色的镰刀坯,烫出一手水泡,像遭了蛇咬一样,狠命甩起手来。口里嗷嗷叫个不停,舞扎着,似在跳舞……
张冒乐了,心里骂:烧死你,活该。
贾老田正欲发作,七叔背着步枪,步履蹒跚,拖沓走来,告诉贾老田说支书找你,有重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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