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来车马北来船会馆林立百业兴。”如果不是黄一苗和急匆匆从南边赶过来的瞿式耜和宋应星提醒,黄子琦还真不知道,韶关在明朝的经济格局中如此重要。这几年因为战乱,南来北往的车船少了许多,现在韶关城又被围着,商旅几乎完全断了。

“此城乃南北通商之要塞,近来战乱频仍,商旅艰辛,已至江西、湖南盐价腾涌,茶、丝、瓷器出海,也受严重阻滞。黄大人,我们江西人饱受盐价高昂之苦,货物外售又被郑芝龙等海贼盘剥,你占据此城后,还望能好好对待江西商旅,将雷州之精盐,多售与江西,少征江西出海货物之税。”宋应星作为江西人,又与各色工匠关系密切,自是很清楚江西进出口货物状况,也知道韶关这个关隘重镇,对江西的重要性。

瞿式耜的理解,则是从另一个角度,“韶关地控桂、粤、湘、赣四地,外接广州、南洋,内连大明腹地。控制了些城,相当于控制了大明商税十分之一,唉,虽然我不反对大人的一些布局,可是眼睁睁看着大人与朝庭走向对立面,又迅速控制了广东一省,还是不免担忧。如果大人将此城彻底纳入版图,断了此地商旅和朝庭赋税,只恐怕朝政将更加困难了。”

“瞿师你的担忧,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在贺州你也看到了,大明的王爷们,是怎么对待百姓,怎么对待国家的。国有难,他们不会出一丝一毫的力,可是不论走到哪里,都肆无忌惮地祸国殃民。大明虽然商税每年有几百万两银,韶关这一处便可达二十多万两一年。可是,大明重农轻商,真正赋税大头是农税而非商税,瞿师你算算,仅只是那些王公贵戚,每年偷漏农税多少?韶关的二十万两商税,能及九牛之一毛否?且韶关地位,未来肯定是要衰落的,你们不能只盯着眼前这个地方出的问题,还要看得更长远。”黄一苗知道,这几个人,或者心念家乡百姓,或者还对朝庭抱有希望,才匆匆赶来的,但是哥哥的事业进展到这一步,拿下韶关城势在必行,拿下之后,与朝庭关系如何进展,却又并非单方位可以决定的。一旦两边陷入持久对峙,韶关这条商贸通道,必然长期关闭,其中利害不能只由哥哥来承担,要让这些人认识到朝庭的责任。

黄子琦听了之后,点点头说道,“我从你们这里,了解到了韶关对南北通商的重要性,不过你们啊,只看到了现在,却没有看到将来。正好,瞿师和宋先生你们坐的铁船来的,咱们就趁这个机会,给你们和韶关各大宗族,讲明白,也免得日后大家顾虑难消。”做了这个决定,便安排几日后,于曲江龙头寨聚会,由黄子琦和韶关诸宗族首领,以及归附钦州的江西客商、工匠们进行恳谈。

几天之后,待所邀各宗族代表都聚齐了,黄子琦在宴会开始之前,却邀请大家先到码头,参观蒸汽铁船。瞿式耜和宋应星都早已知道这船,所以没有感觉奇怪,韶关的宗族代表们,见到这种船,都像看到怪物一般,认为这不可能是人力可以做出来的东西。当然黄子琦要的,就是这效果,先让大家有震憾,然后再说他想说的事情。“大家都关心韶关的商贸枢纽,还能否通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韶关城我肯定是要夺下的,而且只要夺下,我不会还给朝庭。所以,从我们与朝庭的关系来说,我不敢和大家打保票,以后需要多久韶关的商旅才能继续开通。我带大家来看这种船,是想告诉大家,即使我们很快就能恢复韶关与内地的商贸路线,韶关的衰落,也是必然的。此前我拜访诸宗族长者的时候,曾有议及此事,不过大家未有直接感官,今日正好瞿师和宋先生他们,乘了新式船舶来到。我既然有诚意经营好韶关和粤北诸地,便不会和大家隐瞒我的一些想法,以及对未来的预测。”然后指着铁船,继续说道,“大家看这铁船,目前只是我们试制的小型河运之船,我们正在修造大型海运船和海战船。待我们军舰、商船都以这种蒸汽为动力的时候,南北通商将更多走海运而非河运。往后,大船可由南洋直驶入长江,进入北方各地,韶关在商贸方面的地位,肯定要削弱。这也是我为什么谆劝大家,更多布局广州、钦州、雷州甚至南洋一带工商事业,而不是固守韶关这里的原因所在。未来三五年时间,南方沿海诸城必然会有更大发展,我们的舰队也会初具规模。待我们彻底威压了郑芝龙,打通南海北上通道之后,韶关连接南洋与内陆的地位,将一落千丈,很快由现在的中水陆中枢,变成一个小小通道。”

“哦,黄大人,你能打败郑芝龙的海上舰队?虽然在潮州,你将郑芝龙的陆上军队,打得很惨,可是郑芝龙乃南海霸王,陆战并非他所长,海上力量才是他的根本。如果能打通南海北上之通道,又有这等不需人力之大型海船,我倒相信黄大人所说,韶关将衰落的预判。只是,郑芝龙纵横南海十几年,连刘香都差点被剿灭,我们却很难相信黄大人能战胜他的海上力量,打通北上通道啊。”韶关最大的南迁宗族,张家的族长张诚则摇头说道。他们对于谁做韶关的主人不在意,但是介入政商两途很深的张家,却很在意韶关的通商地位。

“唉,是啊,郑芝龙垄断海上通道,南船北运,每船收取一千五到两千两银不等,令我们这些走货的宗族,很难盈利。我们其实也对郑芝龙早有不满,只是他太强大了,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郑芝龙有船千余艘,战士二十多万,就是朝庭出兵,也只能令其在陆上呆不住,海上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虽然我与大人同姓,内心里也认可大人的一些主张,只是这海战之力,非一时半会能弥补过来的。”这是韶关黄氏宗族族长黄梦何,表达他的担忧。因为同姓黄,所以天然的有一些亲和力,再加上黄子琦刻意笼络,表达善意,黄梦何对黄子琦的认可度,当然要高于其他宗族。

这个问题,只能让宋应星来回答,因为钦州建城和造船大业,目前宋应星知道得,比黄子琦还要清楚。见黄子琦看向自己,宋应星点点头,站出来说,“唉我明白大的意思了,原来我想着,根据大人的安排,不与朝庭发正过大冲突,只在南方独自经营,所造舰船,主要不是用来对付郑芝龙和朝庭。不过现在到了这一步,估计想不对抗也不可能了。钦州船厂与造舰工作同步推进,现在按大人所说标准的四百吨级战舰,开造了三艘,年底便能建成。此舰若成,辅以刘香所部战船,近海海域,我们不惧郑芝龙。三年之后,这种铁甲战舰,我们便可造出五十来艘,当那时横扫郑氏海军,肯定没有问题。”

宋应星的名气,即使韶关这些大家族,也是如雷贯耳。而且,这些大家族的人知道,宋氏兄弟肯定不会妄言,所以听到他这样说,一个个都惊恐地看着黄子琦。此人在陆上已经如此厉害了,如果一年之内,便能造出舰队,在近海之内不惧郑芝龙,三年之后,便可横扫郑氏海军,那就意味着,三年之后,思明黄氏,便成了整个南言说一不二的主子了。众人惊恐过后,才意识到这岭南的天,可能要变了,反应过来,一个个举步向前,便欲向黄子琦行大礼参拜,却被黄子琦和身边的人一一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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