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馨合即将告别童年时光的时候,她搬进了阁楼,从此告别了趴在床上写作业,床褥被来来往往的人一览无余的尴尬,换句话说,就是馨合允许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房间按照老建筑建制一尺三宽,一尺七长,20平米左右。很多年后馨合到了s市,巨大的生活压力,艰苦的生活环境,蜗居过不到6平米的房间,才知道家里的生活虽简单,但足够幸运而且有尊严,这是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无法感受的。按照老习俗床不顶梁,房子是坐北朝南的,所以床只能东西朝向,正对窗户。书桌放在窗下,同时也充当梳妆台,床背后安放一张小铁丝床,等两个妹妹长大一起住上来用。靠门的一边堆放着爸爸给馨合做的木箱,馨合的所有书,衣物,收藏都放在里面。地板是仿木花纹的防水墙纸,古朴而典雅。房间虽然简陋,馨合非常喜欢,把所有东西擦拭得干干净净,地板拖得一尘不染。
某天赶集,在画报铺看见一幅横挂的工笔画,画面描绘的是深闺闲适的生活,一古装美人对镜贴花,色彩通融恰到好处,馨合当即买下来。另外还挑选了一幅字,上书“难得糊涂”四字。深闺画贴在床尾,字画贴在床头,房间更增加了一丝古典的韵味。
那时候的馨合是多愁善感的,敏感多情,伤春悲秋。心境也如一江春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后来经历那么多事,走过那么多地方,随着年龄的见长,变得浮躁,变得功利,时时回想十几岁的自己,是多希望能回到那时候,做回单纯善良的自己。
从一楼的木梯爬上来就是馨合房间的门,没有多余的木板做门,馨合就从妈妈的嫁妆里挑了一块窗帘布,是那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家户户常有的,棉布,绿底,有竹子和仙鹤图案的窗帘充当了门帘。还叠了很多的千纸鹤和小心心,用线串起来挂在门上和床头。每每回去看着这些,馨合都觉得神圣庄重,回味着当时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境来做这些,做得这么仔细认真,一丝不苟。
成长就像一株树的生长,无论环境好坏,总要按时开花,按时结果。春天展示嫩芽和青翠欲滴的生命力,开出圣洁的花朵装饰这世间,让看到的人感到满意,觉出希望;秋天结出丰硕的果实,回报植树人的辛勤照看。馨合在生命弥留之际回想自己成长的过程,可不就是一株按时开花结果的树,生命是如此神奇!
馨合家的房子是八十年代末建的两层红砖瓦房,一排四间左右各两块地基空出来做打谷场。房子地势很高,远远能看好像建在半山腰上,背后隔条玉带一样的马路就是山,屋前一块自留地,种些瓜果蔬菜,再往前就是断崖,崖下就是大街上的一排房子。馨合家这一排住的人家要到墟坪的街上去都要下两段很长很绕的石梯。按馨合爷爷的说法,就算大水把整个市淹没了也淹不到馨合爷爷建的这一排房子。
站在阁楼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像水墨勾勒的线条,像白鸽的脊背,柔软清新。可以看到清晨太阳从乡政府办公楼房的一角慢慢探出脑袋,傍晚从西边的山头滑下去,留下满天绸缎般的晚霞。秋天收割完稻谷,远远的可以看见乡亲把麦秸垛摞起来,烧出灰烬沤肥。烟从地上冒出来,一条灰龙直直的冲上云天,烟气四散开来,那种淡淡的带着烟草的气息,馨合在北方的大学闻到过,在异国他乡的庄园也闻到过,熟悉而热烈。
睡在阁楼上清晨啾啾鸟声往往会把馨合叫醒,馨合闭上眼睛静静地听这些声音,有鸟鸣,汽车轰隆声,村头肖老头赶牛上山的声音,隔壁爷爷挑桶担水经过水桶的咯吱咯吱声……馨合喜欢这些声音,总赖着不起床,没几分钟又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爸爸在楼下喊:“昭君,昭君,快起床弄早餐!”
乡下有种风俗,说燕子做窝是一家兴盛的象征,轻易是不能掏掉的。馨合的奶奶家堂屋春天总有飞进飞出的燕子,啾啾啾叫个不停。廊子上的屋檐下一年四季有麻雀做的窝,伯伯家屋后的窗户根儿往往会有蜂窝。伯伯家的大姐小的时候很淘气,有一次捅马蜂窝没关窗户蜜蜂飞进屋里好几天才赶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