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家的问题,裴茳也不愿去多管闲事,哪怕李璟将皇子皇女们都教成贾宝玉、林妹妹,那也不关自己的事。
大唐这条船,本就坐不了多久。只要李璟这皇帝坐得稳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它滑向深渊,毫无办法。
等段文圭和众人好不容易停住对《摊破浣溪沙》的品评,便开始布置课业,要求每人以“秋思”为题,作诗词一首,韵不限,明日上缴,随后便施施然走了。
又是作诗词!裴茳抱着脑袋,有一种要去跳楼的冲动。这半个多月来,每隔个三五天段文圭就要来这么一手,以裴茳的文学功底,打油诗还能勉勉强强凑和一下,正儿八经地吟诗作词实在是太难为人了。而这种课业,实在没有必要祭出后世的经典诗词来应付——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是,唐诗已经没的抄了,宋词总要留些下来备用。因此,再是为难,也只能绞尽脑汁东拼西凑些诗词作为功课交上去,倒死了好些脑细胞。
六皇子李从嘉在今天的课业中显然是出了彩,段文圭走后,便一脸的得意,跑到二皇子李弘茂的课案跟前显摆,七皇子李从善和黎禹二人跟在他身后凑趣。他是不敢到李弘冀身前去的,他这位大哥,在诗词上的造诣实在有限,这是最被父皇诟病恼怒的地方,也是大哥心里的隐痛,哪里敢到他的面前去找不痛快?反而二哥李弘茂也是个喜好诗词风雅的,常常拿些钱财出来,遍邀金陵城内的名士名妓,寻一些风景秀丽之处,办个文会诗社什么的,倒也深得士林中的赞誉。
十四岁的李弘茂自幼长得丰神俊秀,是诸皇子中最出众的一位,又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精骑射善击剑,诗词上的天赋和造诣虽不如六弟李从嘉,却也有极深的功底,诗风清古,尤擅七言绝句。十二岁时曾作了一首《病中》,其中两句“半窗月在犹煎药,几夜灯闲不照书”,连李璟见了也不禁拍案叫绝。曾对诸臣自傲道:“我家二郎的诗才,颇有前唐刘梦得之风,风情朗丽,峭拔简洁。”
刘梦得,即唐朝著名文学家、哲学家刘禹锡,世称“诗豪”,《陋室铭》就是他的代表作。李璟夸李弘茂的诗风颇肖刘禹锡,那是极高的评价了。
故而,李弘茂虽是侧妃黎妃所出,却最得李璟的喜爱。就在今年四月,便封年仅十四岁的李弘茂为乐安公,并领侍卫诸军都虞候。早知道,这个侍卫诸军都虞侯可是个军中实职,掌侍卫亲军,名义上是皇帝身边护卫亲军的最高主官。而嫡长子李弘冀,虽被封为南昌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实职。
对于六弟李从嘉的卖弄,李弘茂表现地很是大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称赞道:“六郎的课业是越发进益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一定能超过我。”
李从嘉嘴角弯了起来,那双似乎蒙着一层白雾、还不太明显的重瞳闪耀出一丝喜悦:“做七言律诗,未必比得上你。但作词,我一定可以。”
李弘茂点了点头,正要再赞几句,却见李弘冀转过头斥责道:“诗词小道也,怡情养性即可,岂能沉迷其中,将大好时光都浪费在寻章摘句之上?尤其是六郎你,年纪尚小,很应该多在张易先生的《礼记》和《春秋》上狠下功夫,扎好根基。只有通古博今才能明得失、辩事理,花那么多心思在吟花弄月上做甚?”
这一番教训的话说出来,就像是一桶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李从嘉喜悦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李弘茂也是颇为尴尬,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李从善和黎禹二人更是低着脑袋匆匆溜回自己的课桌上,拿起了书本装作看书。倒是裴茳的内心里对这位世子的观点有些赞同,看起来,李璟的诸多儿子里面,也就是这个李弘冀看事略微明白一点。
许是觉得被当众斥责失了面子,李从嘉转眼瞄了堂内一眼,却见人人都在盯着他们,不由又气又急,道:“若说诗词是小道,那父皇他们又怎么会整日里谈论这些?”
这话说的很有点诛心,言下之意是,大哥你认为我沉浸诗词之道是浪费时间,那父皇李璟整日里谈论诗词,不也同样是在不务正业么?
李弘茂见六弟口不择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由吓了一大跳,急忙喝道:“六郎休要胡言!大郎是为了你好,不过劝诫一番,你好端端地扯上父皇他们做甚?”
子言父过,是大忌讳;臣言君过,更是十恶不赦。李弘冀既是李璟之子,同时也是李璟的臣子。李从嘉虽是无心之言,但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到李璟的耳中,本就不甚喜欢这个嫡长子的李璟,对李弘基冀必然更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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