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冀施施然坐在了主位上,钟尚子拍了拍手掌,所有在房内陪侍的女孩闻声而起,在老鸨的带领下如潮水退去一般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原本热闹喧嚣的房间登时变得安静之极。

李弘冀无声地笑了笑,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对着裴茳道:“裴司议,我先自罚一杯。”

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并将酒杯杯底朝着裴茳亮了一亮。

礼下于人,非奸即盗。李弘冀约了自己在这里见面,能图什么?

裴茳眉头微皱,随即展颜轻笑道:“世子如此礼遇,莫非是在招揽下官?”

李弘冀一愣,转头看向钟尚子。钟尚子立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对裴茳说过。

“也说不上什么招揽。裴司议大才,是朝堂中少有的青年才俊,本王钦慕已久,所以想跟你亲近亲近。裴司议不会是想拒人于千里之外吧……”李弘冀笑道,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裴茳的一举一动。

“世子谬赞了。下官不过南下福州时,侥幸取得一些微末功劳,哪来的什么才干?”裴茳神色自若的推拒道。

历史上,李璟的众多儿子中,最有才干的正是这位嫡长子李弘冀,与那位喜好诗词歌舞的南唐后主李煜相比,好兵事、有军功、刚毅果敢、受士卒拥护和爱戴的李弘冀应该更适合继承皇位。然而,命运作弄之下,李弘冀先是因自己受皇帝老爹的忌惮而疏远,又在刚刚得到太子之位没多久时,被李璟威胁要将东宫还储太弟李景遂,而匪夷所思地做出毒杀李景遂的奇怪举动,导致最终太子之位被废,并于不久之后病死。

这就是条破船,没什么好上的。

熟知李弘冀未来命运的裴茳,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登上他这条破船。李弘冀之所以来招揽他,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建立自己的班底,这是显而易见之事。然而,一来李弘冀只是刚刚封王移居宫外,既没有开衙建府,也未出镇地方,皇帝李璟又是正值春秋鼎盛之时,满朝文武哪个会不开眼地这么早就来烧他这个冷灶?二来,李璟即位时,曾在先帝灵前发过誓,兄终弟及,这血誓言犹在耳,皇太弟李景遂也正式移居东宫,神智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押宝在李弘冀身上。

时间还早得很,最聪明的做法是静观其变。至少也要等到李璟年老体衰之时,再选择站队,那时才是该下注的时候。

正因如此,裴茳即便委婉推拒李弘冀的招揽,也是合理应当、人之常情。要是李弘冀一开口,裴茳就纳头便拜,口称“老大,从今而后我跟定你了,水里来火里去,你让干啥就干啥,同生共死,祸福相依”。真这么来,只怕李弘冀还要怀疑裴茳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可别招了个二傻子来。

对于裴茳的推辞,李弘冀是有着充分心理准备的。他素来胸有大志,绝不甘心皇位最终落到皇叔李景遂的手中。自古以来,汉家的皇帝之位都是父子相继,偏偏自己的皇帝老爹也不知是不是当时的脑袋被门板夹过了,居然学那化外蛮夷的做法,来个兄终弟及……你说糟心不糟心?

那李景遂如今有大义名分在手,只要老老实实躲在东宫之内,安安静静地熬时间,在没有犯错的前提下,即便是父皇李璟也不能无故废去他的皇太弟之位。镇之以静,就是他最好的策略。

这般下去,说不定皇位终生无望,所以,自己绝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有些东西既然别人不肯给你,那就自己动手去抢!

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本来就是!

李弘冀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的火焰。他微笑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又斟了一杯酒,向裴茳敬来。

“裴司议过谦了。知晓天青玉酿的酿酒法,通力学和建造术,与吴中大侠齐适高、拳棒无双江北第一的洪佻结为密友,以一张嘴说动徐仁宴和林仁翰等人助你全城反叛李弘义……这样的人,不是大才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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