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家中梅子酒全部进献给陛下”这句话一定要帮裴茳带到,这也算还了他的情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寅时初刻,裴茳就起床了,特意换了身青衣小帽准备去皇宫陪读。绿珠在伺候他穿衣,一边问:“郎君穿这身衣裳去宫里好么?难道不应该换官服么?”

裴茳扭头望着窗外依旧黑乎乎的天,心里叹息不已。在这时代当官也着实不易,早朝卯时点卯,那就是凌晨五点要报到。如果家离得远,只好寅时就起床,也就是凌晨三点就要起床,梳洗一番赶路去皇宫。到了皇宫门口,大家呼啦啦地在崇德殿的朝门依品级排队,专门有御史台官员瞪着一双乌鸡眼在一旁纠察风纪,衣冠不整仪态不佳者便会遭到弹劾。等卯时一到,一声云板响起,宫门开启,百官依次入宫,按班次在龙椅下规规矩矩地站好,然后皇帝在众太监的引领下坐到龙椅上,等皇帝坐稳了,司礼监太监往前一步,高喊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如果真的没什么大事,那整个早朝真的就这么散了……凌晨三点起床,皇帝和百官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听太监喊上这么一嗓子,真是太变态了。好在南唐李璟不是明太祖朱元璋那种励精图治的英主,天天都要早朝,而是每月正旦开大朝会,五品官以上均要到会,小朝会每三日一朝,各部门主官参加。

裴茳作为左春坊司议郎,非部门主官,没有特别诏令无需参加小朝会,只需参加每月正旦的大朝会即可。但他作为皇子伴读,却是要每天到宫内点卯的,因为皇子们读书也是在这个时刻开始早课,这比每三天参加一次小朝会还惨。裴茳作为后世习惯朝九晚五生活节奏的人,尤其痛恨这一点,太没人性。

“穿着一身绯衣官服,坐在一堆娃娃中间摇头晃脑地念书,你看了感觉会怎样?”裴茳鼻子里哼了一声,反问道。

绿珠停了手,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是挺怪的。”

“还笑?你家郎君要去受苦了,你还笑得出来?”裴茳咧着嘴笑嘻嘻地说道,两只手却忙里偷闲地在绿珠身上揉捏,一忽儿摸摸胸,一忽儿拍拍臀,直逗得绿珠眼热心跳娇喘连连不止。

“别……别闹了,要不然可就赶不上时辰了。”绿珠颤声道,嘴角含春,眼里媚态如丝。

裴茳探手在绿珠胸前狠狠捏了两把,才收回手来,任绿珠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收拾妥当,告别一声,掀起门帘出去了。

周财和鲁重楼早已将牛车备好等在院子里。裴茳的宅子离皇城渐远,路上就要花上小半个时辰,这也是朝廷百官很少将宅子置在此处的缘由,风景固然是美,但路上化用的时间太久,万一早朝迟到被罚俸申斥,那就太不划算了。

已到十月初冬时节,天气渐渐寒冷,外边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只在牛车上挂着两盏灯笼,发出两道幽暗的光,微微照亮了前路。牛车行的慢,裴茳缩在晃晃悠悠的车内打盹养神,耳边听着牛蹄敲击在青石板路上的“哒哒”声,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起来,后世父母、亲朋好友、那个心爱的姑娘,他们的音容笑貌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浮现,忽而离自己很近,忽而又飘散远去,一时清晰地如刻在石上,一时又隐约模糊如蒙着一层轻纱……

“辉娃子,在城里要过不好,还是早点回乡下来吧,现在村里条件也挺好的……”这是父亲的声音。

“杨辉,去看张学友的演唱会去,哥们弄到票了……”这是好友赵旭光的声音,这小子是张学友的歌迷。

“辉子,我妈说了没房没车别想着结婚,你说这可怎么办啊……”这是她的声音,哪怕心里急得跟火烧火燎似的,声音也是柔柔软软的。

“小师叔,皇城到了……”车外传来鲁重楼憨厚的嗓音。

嗯?鲁重楼?

裴茳悚然一惊,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伸手往脸上一抹,湿湿的,都是泪水。

梦里不知身是客。原来这里是南唐,是保大四年的初冬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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