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六的传统“请姑姑”节,很多已然嫁作人妇的娘子,被娘家人连姑爷也一起请回了家团聚,正一起出来溜街逛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处可见到脸上挂着幸福的神色,喝着饮子,随意地挑选着自己喜爱的物什的这样一家人。

热闹的街上,木易跟在柳清清身后,没敢太靠近。

他看着柳清清的身影,那怕是在这大街上吵杂喧闹的人群里,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快要蹦出胸腔的怦怦心跳声。

他对他自己这种对柳清清不见时会在心里常想,见到时会心跳加速莫名悸动,却又不敢上前和对方主动搭讪的弱点真的很无奈。

以前,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布衣百姓,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奇怪的状态,那怕是曾经一人面对敌人过百人的生死之战,他也从来没有退缩过一步,甚至有一次他无限接近过死神,他都没有眨过一下眼。

可现在呢?

自他一个月前认识了柳清清,被柳清清莫名悸动“一听针情”后,他竟然成为了连主动上去跟对方说话都会腼腆脸红窘迫之人,他着实对他自己很无语,他也才知晓,这就是他真正的弱点所在。

还好,他只是不敢跟柳清清主动说活而已,还没有到不敢做的极笨状态。

他就这么一直跟在柳清清身后,细心地留意着柳清清的一举一动,见对方显得有些渴了,他会快步跑到街边最近的饮子店,要上两杯“杨梅渴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对方手中;看见对方对某件物什把玩得特别爱不释手,最后依依不舍放下时,他会等对方往前而去时,拐回来跟货主议价而偷偷地买下。

从宋大城的普通街巷,到人头攒动的东关大街,再到画舫如棱,处处燕燕莺莺的小秦淮河畔,到出了扬州城朝杨庄行去,他就这么一直跟随在对方的身后,总共跟对方说了六句话,而且还是“嗯”“啊”“给”“小心”“这边”“慢点”这样惜字比金还贵的话。

一字算一句,两字算长的了,总共说了九个字。

一晚上只与对方说了这六句话九个字,已经算是少得可怜,可他这一路偷偷买下的对方所喜之物更是少得可怜,竟然只是一支单臂发簪。

一支单臂发簪也就算了,但令他很无语的是……在玉石、玳瑁、陶瓷、骨、牙、金、银、铜等材质所制成的琳琅满目的发簪之中,柳清清竟然没有选最贵的,也没有选式样最精致新奇的,而只是选了一支最普通最不惹人眼的楠竹发簪,这让他心里直感叹不懂女人心思。

还有就是柳清清一个很奇怪的举动引起了他的留意。

柳清清在一家杭州丝绸铺的门口看了很久,却始终驻足在外而没有进步,最后心思重重地离开,再也没有在城内停留,直接快步出了城,向杨庄方向而去。

月如玉弓,星星点点,树影依依,河水静流,夜风轻拂,双影似孤。

杨庄外的一座垂拱桥上,一直在前方走的柳清清突然顿下身形,宛然月夜里一冰冷的仙子伫立在桥上,蓦然转过身,定定地望着木易不说话。

木易被柳清清这一突然举动吓了一跳,急忙顿下身形,在仅距离对方三尺远之处停了下来,内心同时狂跳起来。

月色洒落,桥下河水泱泱,如此近的距离,可听闻到彼此的心跳声。

“你是闷葫芦吗?”柳清清突然冷冰冰地开口,语气似乎有些生气。

“是……哦不……”木易被对方这般突然发问而心里有些慌乱,脸上泛起了腼腆的笑容,下意识地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复而赶紧摇头。

“你知不知道你比这六月天还闷?一个晚上一句整话都没有。”柳清清似乎真有很生气。

“我……”木易显得有些木讷,心里却在想:我明显跟你说过了六句话好不好?

“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喜欢我?”柳清清寒着脸,突然向前靠近了一步,惊得木易下意识地就往后躲。

“……”木易感觉有点懵,心跳骤然加剧,心道:哪有一个女子在这种环境下这般问一男子的,羞臊不羞臊?

“你一定喜欢我!”柳清清这次显得很笃定。

“我不敢……”木易发现平时能言巧辩的他,此刻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一片空白。

“你不敢?是怕我吃了你?”柳清清再次向前靠近,惊得木易后退时差点摔倒。

木易脸显窘迫,只能沉默以对,心道:我是喜欢你,我也不怕你吃了我,关键是我怕你咔嚓了我!

“我到了,你回去吧!”柳清清可能觉得兴致索然,冷冰冰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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