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曼云见他执意如此，也就离开了，抬起头关门时，她清楚地看到了楚云飞留下的两行泪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楚云飞落泪，她没想到这个平时里连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男人，也会有这般柔弱的一面。

晚上，徐曼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当她看到楚云飞在哭时，她发现自己的心也在跟着疼，那一瞬间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拿楚云飞当做一个尊敬的前辈和好朋友，来了三五八团以后便是自己的长官，她有些搞不懂自己了。

就在这时，楚云飞走了进来，看到徐曼云正在那里自顾自的叹气和发呆。“你在想什么呢？”

徐曼云一抬头才发现，楚云飞已经走到自己跟前了。

“没什么，想想以前罢了。你怎么来了？”

“今天白天......让你见笑了......”楚云飞似乎对自己今天早上的失态有点羞愧，他大概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应该别人看见。

“再高贵的绅士也会有歇斯底里的时候，一个人若是连知道自己的亲人去世都无动于衷，那岂不成了木头。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吧。”徐曼云知道楚云飞是个爱面子的人，他肯定不想破坏自己在部下心中的形象。

“谢谢你，曼云。”

楚云飞看着她，两人一不小心便对视上了。这一对视一下子让徐曼云涨红了脸，好在天色够暗不易看清，徐曼云赶紧换了个话题，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您在您父亲心中，一定是个优秀的儿子吧。”

楚云飞听了这句话不禁苦笑，“不，并不是。我父亲对我的期望原本是成为一名医生。”

“医生？”

“是啊。我家世代以典当生意为生，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当地也算有立足之地。但我父亲不希望我再继续这份家族生意，他希望我能到大城市去当一名医生，所以从小便对我的学习严格要求，因为没考第一名挨鞭子是我少时的家常便饭。”

徐曼云没想到楚云飞的童年是如此严苛的，她一直以为这位儒雅的团座，曾经是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少爷。

“从小我就被灌输要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刚开始我从来没质疑过。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拜读到了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它让我热血沸腾，也让我开始重新思索自己的人生道路到底该怎么走。直到父亲提出要将我送到日本去学医的时候，我才肯定我要做改变国家社会的人，而不仅仅是改变一个人！”

“那您是怎么说动他们的？”

“我直接告诉他们的，我母亲听完只是在哭，她总觉得我是去送死的；我父亲没有说一句话就回房间去了，后面几天他都没有和我说话。”

“那个时候我听说黄埔在招生，便打算动身去广州。就在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父亲来找我，给了我一本书。”说着，楚云飞拿出了一本《史记》，书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是令尊的题字？”

“是啊，他将书和这句话赠予我，大概就是希望我能不要轻易放弃吧。在我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个伟大的父亲，或许我当初伤害了他，但他还是愿意支持我。”

徐曼云似乎从这句话中看到了楚家的家风，她也明白了楚云飞这般泰然自若的处事态度从何而来。

“去年太原沦陷，家父怕留在那里会拖累我，便花了很多钱找了很多关系才在重庆打通了路子，举家前往定居。结果没想到......是云飞不孝啊......”

楚云飞此时对于家中是满满的愧疚，他想到自己年纪轻轻便离家从军，期间也只回去看望过父母一两次。本想着战争结束后将父母接到南京颐养天年，却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是他又一次重新的认识了战争的残酷性，所有生物的性命在战争中都一文不值！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好好珍惜眼前人，谁又会直到自己下一秒会失去什么？”他看着徐曼云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