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仪又一揖礼,对曰:“陈伯伯过誉,晚辈忐忑,恐将来才学不显,名实难副,辜负了您的期望。”
陈公抚须一笑,“过谦啦,侄儿……。人皆言我有知人之鉴,相人的本事。我却引为戏言耳。今日无非是倚老卖老,妄自出言罢了。依老叟看来,人生际遇,荣辱盛衰,实已天定。所谓时也,运也,亦所谓天命不可违。然大成乃德。自古英杰,德为先,智为辅。得人心,尔后再得名利,便是水到渠成。命虽寄于天,但自助者天亦助之,自弃者天又奈何?”
出行时父亲曾言,此位陈伯父虽以进士举官,位列朝堂,堪谓文官楷模,但亦曾手刃寇首,马上言兵,统兵御敌。其人寡言自律,不形喜怒,不好铺张,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自家担待就是。而今观之,这位陈伯父乍一望去,全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慈祥有加,仁爱有礼的谦和老者。
张慕仪道:“陈伯伯奥旨之言,慕仪谨记在心。”
“哈哈哈……”却见石痴公击股笑曰,“何言奥旨?不过奥草而已。只因一见侄儿这般英杰,不由忆起当年年少,与你父结客游侠,舞剑挟风之时。华鞍骏马,踏遍长安落花。奈何岁岁年年不过弹指之间。而今老眼昏花,只能聊对青石遣怀,着实寂寞。侄儿正当壮岁,老叟却已白发似雪,怎不令人感慨莫名……。”
张慕仪见陈公一番话说得动情,精神不免放松了些,道:“陈伯伯此言,小侄略表赞同。但谁又能永葆青春,躲过白发之劫?不过早早晚晚,朝朝暮暮罢了。所谓名如铁锁,利可焚身,皆非小侄所喜。只愿老来白发之时,芒鞋竹笠,泉石膏肓,天涯游历,此生足矣……。”
陈公略一点头,赞道:“有儿如此,夫复何求。”又道“侄儿一路栉风沐雨,辛苦非常。老叟自接到你父来函,便一早为你留出了一处静室。黄昏时分,我令家仆引你去往梅馆,那里热闹奇趣,可驻足消遣一二。”
张慕仪道了失礼,便在一位老仆的引领下,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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