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张二妃各自离去,崔昭容则如梦魇初醒一般,缓缓坐下。

侍女梅霄见状,忙取来云裘替崔昭容披上。崔昭容被人一扰,一霎回过神思来,漫言道:“我向来自认才高行洁,今日才知不过皆是矜宠自怜而已。平日里,我研墨题诗,伤花咏月,到得现在,才明白哪有甚么仙人月桂,画堂美人,都是些增饰心境的自我陶醉罢了。连今日寻常女儿家的撕闹,我也只是被动落个下风,竟连一句辨明的话也说不出……”

说到此处,崔昭容不禁泪从悲来,低头嘤嘤而泣。梅霄自崔昭容入主上月宫以来便承侍左右,早知崔昭容乃是好哭的人,但像今日这般柳泣花啼的黯然景象,亦是头回见到。

她轻扶住崔昭容,劝道:“主上何必如此自贬。且不说您对圣人如何真情一片,对其他主上又是如何揖让有礼,此刻即便圣恩冷落,在奴婢看来,也是一时的事。奴婢自小长于野阎漏屋之间,家中以酒坊为生。南来北往的多少也见着了些人,听了些故事。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有时也不免唏嘘于人世的莫测无常。好比奴婢自家,谁能料得,一把战火,便使得奴婢一家,四散无着……”说到此处,却闻她语中含悲,再不多言。

崔昭容抬头端详于她,说道:“阿霄,你服侍我这么久,谨温周全,从未对我说过这些。今日为何……”

却见梅霄忙跪地一拜,口中慌乱道:“主上……,奴婢,奴婢亦是不忍主上久哭伤身,便失了礼数,请主上责罚!”

崔昭容起先还伏在弥勒榻上饮泣欲焚,方才听得梅霄一番肺腑,虽不至心疾全消,亦稍感宽慰,又见她这般举动,便道:“你又有何错?你不过说了些慰勉的话罢了。且起身叙话吧。”

“喏……”梅霄应言起身,用袖子紧擦了泪痕,即侍立一旁。

“阿霄,在这里,我满耳充闻的,便是如‘班姬咏扇’这样的伤感之说,许是在这方天地里处久了,人就像失去了自己的魂儿,你勿需想些什么。因为,想多了,你便会愤愦难处。与其如此,倒不如随着大流行事。奈何放任得久了,临到这棘手的事儿,才知已成了个没主意的。”

梅霄接言:“今日折枝之说,定是张德妃心中郁结难遣,听着您又以花喻人,便失了姿态。德妃怎会料及,主上所喻的,却是您自己。”

崔昭容叹了一声,:“罢了,皆是苦人。”

梅霄又道:“今日,奴婢倒是对陆端妃有了些许改观。都道陆端妃貌美无状。未曾料想,陆端妃会替上月宫平息了这遭尴尬。”

崔昭容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可知陆端妃的父亲是何人?”

“奴婢不知。”梅霄答。

“陆贵妃的父亲,原拜太子太傅,与太子,便是当今的圣人师徒情厚。后不知何故,身染暴病,据言其状甚是骇人。先皇只得另择高士。曾有传闻,他离开京都之前,还多次上书先皇,言自家病蒂缠绵,恐久治难愈,字里行间满是暗示求赏的意思。而先皇倒也真赏赐了他不少的金石财帛,可谓满载而归。又闻有一伙儿付莽盗寇,不知从何处得了太傅回途的路线,便欲行那劫道之事。怎料此些人一连潜藏数日,却并未等到太傅的车驾。自此,关于太傅的行迹,也是众口莫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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