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宋廷之变,你也曾夺门而去,那时我们没有追出去拦你,是因为知道‘主公一定不会走’,就算最后要同宋廷宣战,都‘至少不会离开我们’。”金陵最易动情,明知道哭也没用,却还是泪倾如雨。
“若不赴战,天地皆毁,但若赴战,人世虽保全,列国却有可能反弹。尤其宋廷,我们最难对付。”徐辕尝试以责任将林阡束缚,至少能束缚着林阡在对阵时能够注意自己的个人安危,万一轩辕九烨技艺不精那么林阡也有可能平安归来,“主公在时,攻城风驰电掣,定呈碾压之势,则民众也会对军争懵然无知,不受其害。但主公不在,鄱阳、洞庭之战势必重演,一旦盟军不放手,则受苦的就是百姓,宋廷那些宵小会以此绑架盟军逼我们让步。”
“天骄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林阡正色。
早在山东剑冢之战发起前,杨鞍就曾声嘶力竭拖缠他:“你还想失踪几日?还想这样的问罪再发生几次!?别再说解救苍生,不救会否灭世都是未知。我只知,你若不在,这天下必定大乱,要它何用!”
杨鞍虽然面目可憎,但说话也有几分道理,放到掀天匿地阵后看,盟军如果失去他林阡三十年、且自身也有不同程度伤残的话,没有蒙古捡漏,也必有宵小作梗。
“正巧各国都有使者在附近。我们进入掀天匿地阵前,必须与他们约法三章。”林阡点名,宋廷是毕再遇贾涉,金廷是胡沙虎完颜天骥,西夏是嵬名令公,西辽是塔阳古,至于蒙古无人,“轩辕九烨,你把窝阔台那小子拎出来就是。”
于是在林阡帅帐之侧,众国使臣代君主约定:三十年内,各国相安无事,不可互相侵扰,违者宏愿落空。
林阡看似要求他们必须盟誓否则盟军绝不救世,实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浩劫总要有人解决,强者就应该保护弱小。
塔阳古前来保释疯癫无状的屈出律,那人以杂合体蒙骗林阡,最后自己却成了个分裂体,倒算报应。
临行前,塔阳古对百里飘云夫妇述说悔恨:“西辽再无高手了,我思前想后,不得不带驸马回去,自证忠诚。”
“塔阳古将军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令人佩服。”飘云开解他说。
“可我终究辜负了长空。古刹之战,我本是想杀了屈出律为长空报仇!”塔阳古咬牙切齿,“但转念一想,万事在变,连乃蛮五帝都弃暗投明,谁知道屈出律痴呆后会不会改邪归正?长空他,理应能明白我……”
“您请战是为义气,战时才知要为家国。终究是忠义两难。”飘云理解地说。
“什么啊,我只是为了自己。”塔阳古噙泪摇头。
“不管过去的恩怨了。塔阳古将军,从今往后,西辽的子民,就拜托您保护啦。”灵犀微笑。
“是!这担子,我会背到闭眼的那一刻。”塔阳古铁骨铮铮地表示,一定守诺。
窝阔台从盟誓现场转过身来的一刹,嘴角的笑容就缝不住。
从环庆毒灾开始,他就听木华黎对父汗来信说:林阡和曹王最终都会卡在“仁慈”这一步……呵,木军师预言何其准!
“这掀天匿地阵,可直接教父汗绝地翻盘。”窝阔台笑毕,却又暗暗叹了口气,他了解,父汗后知后觉,非但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屈辱之至,因为父汗他毕竟是个战士。
所以窝阔台决定对盟誓反悔之后,立刻就拟好了将来劝父汗宽心的说辞:“父汗,我听人提过一种叫‘离岸流’的浪潮,由近岸波浪和陆地共同作用而形成、悄悄从岸边冲向外海,当它出现之时,会突然将人从滩上拽去外海。这时,如果非要挣扎、逆流游动,十有八九会溺死其中。唯一活命的方法,就是顺着水流漂浮。”
“毁约背盟,是出尔反尔。即便胜,也胜之不武……”暌违多时的哲别在耳边说,他倒是个守盟约的,自镇戎州败给凤箫吟之后就一直不曾参战,如今之所以重返窝阔台身边,是见不得窝阔台形单影孤。
窝阔台对哲别也是同样一副说辞:“出尔反尔看似不义,但势在必行它就是对的。只要结果是符合天意的胜,还管什么胜的过程光不光彩。”
“可林阡说过……千年后,当世的风流人物都成历史,唯公道,在后来的芸芸众生之间流传……”哲别面露难色,这盟誓,列国全都有见证人!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只看形势。形势变,人心自然会变。”窝阔台冷笑,“父汗也说过,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他日若得天下,将世人分成个三六九等,猪狗的评判有何好在意?”
“大汗也许无惧后人评判,却只怕他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哲别预见到未来各国国君都会极力隐藏林阡的存在,但宋蒙之战曾在西夏全方位爆发,夏史定然是最难修订,如是,还是会时不时有野史跳出来提醒成吉思汗,他铁木真并非不可击败。
哲别这话也是窝阔台最担心的。
窝阔台脸色一沉,似笑非笑贴近哲别,低声一字一顿:“将西夏屠尽、断代,何如?”
“……”哲别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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