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屋里儒学与黄老之学悄无声息的较量,冷视猖狂的浮躁,击落嘶鸣的蝉沸,悲悯杂草间蟋蟀的欢呼,立在院中,百无聊赖地等待辩论冷场,明知韩婴一定会拿下袁夫子,但内心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这进去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不过只是想请个夫子出来教书,可别遇上得道高人,身为儒家权威,结果一番辩论下来,改信黄老了……

“你老师不会是扫地僧吧?”韩嫣手捏落叶撕着玩,朝蹲在地上研究蚂蚁的韩说问。

“什么?”一脸懵逼。

“没事,你接着玩。”韩嫣摆摆手,有些烦躁的从地上捡块碎石,也蹲地下抠蚂蚁窝。

咯吱。

老旧木门终于开了,入眼便见韩婴捋着山羊须似有所悟,身后跟着面色如常的袁夫子,正做请的手势相送,不见丝毫剑拔弩张与不耐烦,涵养十足。

“袁夫子留步,拜托了。”韩婴抬脚踏出房门,回身作揖。

“襄城候来请,是我的荣幸。”老眼昏花笑着说。

告别之后,叔侄三人便出了宅门,韩嫣第一时间凑上去问:“伯父,怎么样啊?”

“人老了,便顽固,只是多费些口舌而已,他已经同意出来教书,但只教写字和辞赋,不教黄老之学。”

“那也挺好啊,教学不带个人主观是对百姓的负责。”

“这袁夫子已经疯魔了,一贫如洗,还学人家炼丹追求长生不老,我进门时便见墙角有一炉鼎,内有残渣,能活这么大年龄没被毒死也算不错了,我花费这么多口舌便是想让他放弃幻想,但一个垂垂老矣之人,剥夺他唯一的爱好也是挺残忍,索性便不再劝了。”

顿了顿,韩婴叮嘱兄弟俩说:“出去不要和别人瞎讲这个事情。”

“喏。”韩嫣应着,暗暗咋舌。

大汉朝已经崇尚黄老之学半个世纪,无为而治,百姓得到修生养息。但黄帝和老子都是追求长生的人物,研究他们的学说自然要受影响,阴阳五行,神仙思想,还诞生了一套高深的哲学理论,把长生久视讲得煞有介事……

而此刻,城里的风言风语已经波及到王瑾家里,邻里乡亲纷纷上门祝贺,门庭若市,搞得王家人一脸懵逼。

普通百姓是不会往门墙上挂木桶的,拜年送门刺的习俗一般人玩不转,就算挂了桶也不会有人来投刺,想拜年直接进门就是了,没那么多讲究。

可今日王家不得不挂一个,往日在集市中有交集的百姓全都上门来拜,门刺没处投,便插在门缝里……

“王商贾岁旦安好。”

“王小贾正日吉祥。”

“大家好,大家好……”王瑾的老爹和大兄身穿崭新白布麻衣,在院里忙于迎接客人,而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亲戚,对王瑾嘘寒问暖。

对于大家无事献殷勤,王瑾年龄虽小,却多少了解一些人间事理,清楚这些人全是冲着韩嫣面子来的。

他们,大约,以为自己和嫣太子有什么了……王瑾这样想,精致小脸红扑扑的。

王瑾的大嫂名“绮”,正紧挨她坐着享受大家恭维,皮肤饱经风霜,粗糙黝黑,手上干裂出两个口子,一看便是常年受苦所累。

正月里门庭若市,她是最高兴的一个,自嫁给王小贾那一天起,商贾之家,连农民的地位都不如,出门在外处处受屈,今日可算扬眉吐气了。

“等我们家瑾儿发达了,忘不了大家……”

“那是那是,绮嫂善于操持家事,将一家老小伺候得十分舒坦,是我们弓高侯国少有的贤良淑德之妇。”

“仲伯真会说话。”绮笑得裂开了嘴,被有学问的士人赞誉,面上有光,开了先河,要知道这位“仲”,虽和王家沾着亲,可在今日之前从不登门,连往年去他家拜访也是爱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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