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相信命运,却总被命运捉弄。
十一岁那年,我最爱的妈妈在病床上握着我的手,再也没有醒来。医生机械地确认死亡时间,我的世界一下子跌入黑暗,我眼里所有的颜色也瞬间崩塌,在许久的时光里,暗无天日。
从此以后,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被亲戚们像物品一样推来推去,最终被一群自认为善意的有心人士送入福利院,我厌恶他们怜悯地看着我,我厌恶所有的一切。
我预计逃跑的夜晚,我被保安大叔追的四处逃窜,一个弱小的女孩紧紧抱住保安的脚,我边跑边回头看着月光下的女孩,她挣扎对着我大喊,快跑,不要再回来了。
未来的不可预见,我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停下,麻木的前行。
许多年后,这个女孩告诉我,她叫小米。
时光缩影,我常常想起以前的事,却又似乎总在忘记。我从昏暗的时光里清醒又沉睡,每当我昏睡醒来,医院的消毒药水味和压抑的哭泣声,让我一阵恍惚,梦里的女孩爽朗的笑声,幸福的微笑,让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眼前的女孩一脸惊喜,看我苏醒过来,眼带温柔。“欧晨,你醒了。”
我想不起她是谁,无辜地看着她。
她说她叫小米,是我的女朋友。
那梦里的女孩肯定是她了吧。
我越来越不记事,医生说我脑袋里的肿瘤越长越大,已经压迫神经,要尽快安排手术,但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偌大的走廊空空荡荡,耳边传来嬉笑声,我僵硬地转过身去,逆光下窗帘浮动,有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孩向我跑来,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可以感受到她的热情她的张扬,我甚至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待她离我只有咫尺,我缓缓抬起手来,僵硬停在半空中又颓然放下。
我想我应该忘记了一些事。
做完第三次化疗醒来的时候,小米告诉我,旁边坐着的男人是我的爸爸,我搜索了脑袋里的仅有片段,依然想不起这个男人。
我只能无助的告诉他:“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我的爸爸只是客气疏离地拍拍我的肩,“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你的病。”
我想继续说话,想问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看着他完全陌生的脸,我闭了闭眼,又沉沉睡去。
我想我并不是一个讨大人喜欢的孩子。
手术的时间很快定下来了,医生说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二十,要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的爸爸走出病房,从兜里拿出烟来,手哆嗦了半天也没点上火。路过的护士提醒他不能抽烟,他抬起头正好看见我望着他,微微诧异,眼里竟有浓厚的歉意,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
小米已经坐在床边,泣不成声。我看着一直在我身边照顾的女孩,终究不忍心,摸了摸她的头发。
手术前一个星期,我的头越来越痛,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我控制,我不停在地上抽搐低吼,医生护士冲进来压住我,给我注射麻醉剂和镇痛剂,我渐渐镇定下来,遗失的记忆像播放的旧电影,一幕幕回放,我闭了闭眼,终于流下泪来。
我亲爱的维朵,我怎么能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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