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其实名叫元旦。
因为出生在延昌元年的元月、元日,被喜得爱女的宣武帝元恪赐名为‘元旦’:北魏皇族中的多数人,因孝文皇帝推行的汉化改革,把名字由拓跋某改作元某,效果都不赖。
‘元旦’或许是唯一相反的一例。
起名忌用现成的常见词:你能想象‘李建筑’、‘王开创’、‘陶生活’、‘赵端午’或是“林海洋”吗?不是说不行,而是听着别扭。
而当姓与名共同构成一个常用词,那么无语程度必然加倍:周围、钱币、董事、施工、苏醒、孟浪、季节、关门、何必、鲁莽、陈述……
‘延昌昌未延,元旦旦不圆’:见证了北魏王朝灭亡的建德公主,不仅名字奇怪,完全不符合‘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积极寓意,其本身的人生轨迹也充满了悲辛酸楚。只是这时,除了熟读史料、偶尔能用上帝视角看事情的元许之外,无人知道罢了。
大家只知道,小皇帝对于妹妹万分宠溺,现在要来拜见太后,还特意带着思念太后的公主一起。
元叉眼见着怀里抱着妹妹的皇帝陛下走在头里,自己也终于要和大姨姐见面了,当下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自己初六那日冲动之下协助这个外甥夺得了大权,失势的大姨姐从此被打入冷宫,自己也因此被老婆闹了个焦头烂额。
其实,胡灵灵执政或是元诩掌权,究竟哪一个更符合自己的利益,现在还真不好说:看小皇帝亲政以来的做派,搞不好还是大姨姐说一不二时,江阳王一系更吃得开些。
当然,即便此时心生悔意,在当前的局势下想要再扶胡灵灵登位,已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自己名义上是领军将军、禁卫军的最高指挥官,实际上直领的也只有三千人而已。而这三千人中,真正能和自己一条心的不过千人:当时带着冲上宣光殿的人马,就出自这一千人。
但就是过去这惟自己马首是瞻的一千人中最有威望的几个幢主和军将,和自己闲聊时说起‘今上’来也是赞不绝口,“英明神武”、“料事如神”之类的溢美之词出现简直不要太频繁,有一个更神叨叨的拒绝与大家一起谈论小皇帝,理由是“圣上未卜先知,乃是上天派来拯救大魏的神明,神明知晓一切,难道也是我辈凡俗之人可以去臧否议论的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况且你们都是统兵的武将,现在一个个文绉绉的,怎么掉起书袋来了?
一问才知道:元诩正在军中倡导‘每月读一本书’的活动,除累积军功外,识字不满百的只能赏赐铜钱布帛,不能升军阶,更不能晋爵;同等军功的基层军士,识字多的优先升任军主、幢主、戍主;军官的晋升也要考虑文化程度。
平定山胡之后,现在小皇帝说话,大家可真不敢不当回事儿。
这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说过的话没有不立刻兑现的。
所以这些平日里只爱弯弓射猎、投石超距的粗人,渐渐的也开始读起书来,没事儿就爱往书肆里逛荡,说是想‘沾沾文气儿’。
尤其当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同自己说起初八那天,圣上在永宁寺西北的高台上预言日食并召唤太阳再次出现的事情,元叉也惊讶得合不拢嘴了:这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即便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这个九岁的小胖墩是怎样做到的。
再听大家说起那以刀术驰誉汾州的山胡大酋刘蠡升,竟是以刀对刀被小皇帝正面击败,而后又一拳打得飞起、大口吐血时:元叉已震惊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初六至今,他只出过一次门。
没有鬼鬼祟祟,是大白天从江阳王府正门骑着马去的领军将军的官廨,本想探听些风声做些准备,万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样惊人的信息。
本来自己天天被老婆埋怨数落,已存了一丝丝趁着人心浮动起兵造反、让胡灵灵重回前台的心思,权当是向老婆道歉认错:现在可倒好,看着过去跟自己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兄弟们提起陛下时那一副津津自得的模样,他知道,与一个如此得军人拥戴的皇帝对抗,自己的下场将会极其悲惨。
真要起兵,眼前这几个过去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军将搞不好都会帮着小皇帝打自己。
于是元叉彻底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决定老老实实做个顺民。
家里,有老婆闹绝食,搞得自己生无可恋;因此直接导致平叛的过程中自己始终没露面,这事是自己理亏,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再加上小皇帝如今在军中的威望,不是自己能够违逆得了的:多重因素决定了,元叉反复权衡之下,终于做出了‘辞官’、“献上家产”的决定。
客观的说,无论于公于私:身为领军将军且在洛阳内外拥有大批产业的元叉都不可能对叛军的烧杀作壁上观。
但胡明明这人就比较无语,当听外出打听的下人禀报说,起兵的都奉自己的远房堂侄胡定邦为主,又打出了‘奉天靖难、迎太后还朝’的旗号,便死命的拽住元叉不许他率兵赶赴战场。
元叉起先自然是气急败坏,但扛不住妻子的以死相逼,又见她摆出一份水米不沾唇的架势来:便再硬不起心肠,于是拖了一天又是一天,直到永宁寺之战宣告结束,也没出现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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