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向薛暮容走去。

薛暮容冷眼视之,心知今夜怕是难以幸免,蓦一转眼看见沈珍珠,她心念急转,当即冷笑一声,一掌朝沈珍珠打去。沈珍珠见沉央醒来,正自呆呆怔怔望向他,哪里料得薛暮容骤然发难。眼见必死,突然眼前一花,沉央已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了一掌。

“想走,岂有那般容易?”

就在沉央抢到沈珍珠身前之时,薛暮容再不迟疑,扭头便逃。沉央与薛暮容仇深似海,岂容她逃走,当即飞身追去。

“等,等我。”沈珍珠怔了一下,握着短剑也要去追。

这时,她突觉身子一重,骇然动弹不得,扭头一看,便见那白须白眉的罗公远朝她点了点头:“西华山三分剑法确是名扬天下,但薛道友若想仗此胜得沉央道友,那也是千难万难,你不必担心。纵然去了,也是无意,徒自惹得沉央道友为你分心,莫若就此留下来做个见证。你也留下来吧。”曲指手指,朝着夏侯云虎弹去。

夏侯云虎正在飞身向院外纵去,劲气奔来,哪里躲得,当即一骨碌滚倒在地。罗公远看也不看夏侯云虎,只拿眼看向黑衣人,说道:“寒山师弟,你我恩怨今夜便在此做个了结吧。”

黑衣人脸色阴晴不定,缓缓提起掌来,掌心黑芒蒸腾。

且说沉央追薛暮容而去,薛暮容一心逃命,相较以往身法更快三分,奈何她快,沉央比她更快,只得三两个起突,便在飞云崖处将她劫住。薛暮容冷眼看去,但见沉央气沉若渊,直若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气势令人望而生畏,她心生惧意,神色却不显丝毫,冷冷说道:“薛暮容剑下亡魂无数,今夜你要为谁报仇?”

沉央不说话,只冷眼看她。

薛暮容哈哈一笑,又道:“你来追我,是为心兰报仇,还是为苏青青那丫头报仇?”

沉央目光闪烁,忽道:“回雪崖下,你刺了苏小娘子一剑,沉央当杀你。栖霞山庄里,你杀我不得,杀了蓝小娘子,沉央也当杀你。你无情无义,作恶多端,就算天下人不杀你,我也要杀你。”

“哈哈,左一个苏小娘子,右一个蓝小娘子,你还记得谁?”

薛暮容大笑道:“好一个沉央师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记得这许多红颜知己。你说我杀了心兰,倘若不是你,心兰又怎会死?且不说心兰,便说我另一个可怜的徒儿,她一心一意待你,为了你宁愿欺师灭祖,可你却记不得她一分半分。若说无情无义,你才是天下最负心薄情之人,但凡与你有得瓜葛,下场又岂会好了?”嘿嘿一声冷笑。

沉央摇头道:“沉央是该死,但任你如何说,今夜沉央也要杀你,你也当得不冤。蓝小娘子临终前要我容你三回,我已容你两回,今夜断断不容。杀了你,沉央有负蓝小娘子,必会去她坟前请罪。杜掌教待沉央有得大恩,今夜我杀了她师傅,自是对不住她,也会向她请罪,要杀要刮,悉听她便。”

薛暮容心下一颤,冷声道:“心兰怎会让你容我三回?”

沉央想起蓝心兰临终前的嘱托,他闭了下眼睛,目露痛楚之色,说道:“师虽无情,徒却有义。薛暮容,蓝小娘子临终前说,哪怕你十恶不赦也是她师尊,师恩深重,你虽杀了她,她却念着你的恩,你愧是不愧?”

“愧?”薛暮容又是哈哈一笑,说道:“薛暮容本就是十恶不赦之人,既不容于天下,也不容于师门,但薛暮容无怨无悔,自也无愧。心兰因你而死,苏青青那丫头也因你而死,我那可怜的侄女更因你作蚕自缚,你处处留情,处处薄悻,又比薛暮容强在哪里?远得且不说,只说方才那女子,你来追我杀我,难道就不怕罗公远杀了她么?”

沉央摇头道:“罗公远与你不同,他绝计不会为难她。他若与你一般行事,便不是罗公远。”

“哈哈,看来你甚么都记起来了,也是薛暮容看走了眼。多说无意,手底下见个真章。我倒要瞧瞧,你如何杀我”

话还没说完,薛暮容突然一剑向沉央刺去。沉央挥剑一挡,薛暮容唰唰唰连刺数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狠,端得是凌厉绝伦。奈何沉央如今本领远胜于她,任她飞来纵去,满场俱是剑影也敌不过沉央。

“薛暮容,沉央杀你,你当不冤!”

一剑拍飞薛暮容,沉央提剑朝她走去。

薛暮容脸色惨白如纸,见沉央一步一步走来,目中满含杀意,她心下一冷,突然叫道:“一阳道人,你死得好惨哪!”

听得这话,沉央下意识一怔:“师傅?”

“便是你师傅,他死得好惨。”

说话时,薛暮容腾身而起,一剑刺向沉央眉心。沉央分神之下,竟险些被这一剑刺中,他心头火起,凌空一剑斩得薛暮容倒飞如滚,正要再来一剑,要了薛暮容性命。却听薛暮又是高声道:“沉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一阳道人是死是活么?”

沉央蓦然一怔,薛暮容又人剑合一,朝他杀来。

他荡剑将她震退。

薛暮容叫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郭嵩阳么?”唰唰两剑,削落沉央一片衣襟。

就此,每逢沉央要杀薛暮容之时,她便高声大叫,叫得尽是些沉央所不知的隐秘之事,沉央心神大动,恍恍惚惚,一时半会形势骇然逆转,但见薛暮容越战越狠,唰地一剑,竟刺中沉央右肩。

沉央吃得一痛,劈手打出一记清明定神咒,将薛暮容定住,然后一剑卷去。

剑光浩浩荡荡,铺天盖地,薛暮容骇得魂飞天外,叫道:“你,你,一阳道人没死!”

谁知,这回她那百试不爽的计策竟不生效,沉央丝毫不为所动,仍是一剑卷来,誓要杀她。原来,沉央被她喝得心摇神动,险些为她所伤,他神志虽然尚未尽复,却也不是愚蠢之人,当即便闭了耳识,不听自然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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