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前,大内延庆殿

紫金镂空的梵花龙纹香炉内,青烟袅袅,点点火光在星闪了几下后,终于燃尽了最后的一点香料,只留温软的余烬静躺其中。青灰的氤氲烟气,带着苏合香特有的浓郁香味,缓缓飘散满室。

但,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住,充斥在整个寝殿内的浓重药味。偶有风过,窗外灯火的光晕,因着树影摇曳变得忽明忽灭起来。几缕碎光,透过雕花的窗棱投入室内,光影斑驳的斜落在明黄色的帷幔上。

龙形云纹的紫檀木雕卧榻上,宋帝赵恒脸色苍白的闭目僵卧于上。年届五十的他,双鬓早已韵上了银丝。儒雅脸庞,与数日前相比,似又憔悴了几分。

此刻听得有脚步声传来,虽还颇感疲惫,却也有些心急地坐了起来,见到来人后,那苍白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儿臣给父皇请安——”

随着还略带些稚气的说话声起,一个身穿月白圆领锦缎长袍的,八九岁男孩,对着床榻上的赵恒,毕恭毕敬地行着礼。来人正是赵恒的第六子,不久前刚被立为皇太子,赐名为赵祯的赵受益。

“乖了,到父皇这边来。”

不用赵恒示意,陪着赵祯一同前来的周怀政,早已在龙榻前摆上了绣墩。陪在官家身边日久,官家的心思他自能领会一二。

不然,当年蹶着臀攀着梯子爬到承天门门顶上取“天书”的,也不会是他周怀政了。

这些年,也正因自己能深得帝心,官家才会在方册立太子后,放心的将自己安排在太子身旁,委为太子属官管勾左右春坊事。

只是,现时相对与太子赵祯的笑意盈盈,周怀政却是没来由得苦着一张脸。

相处日久,赵恒见了也知道,这是周怀政在自己面前故意为之。只不知这次,是在卖着何乖?而,赵恒此时又懒得猜,便道:“大伴从进得门来,便是苦着一张脸,这是要向朕告谁的刁状啊?”

赵恒嘴上虽是问着谁,可这眼,却是有意无意地,撇了自己身前的赵祯一眼。

却见,赵祯无事人一般地自顾自地端坐着,让人看不出个端倪来。

而,那周怀政却似踹着满腹地委屈,将一张叠好地纸递到了赵恒的手中,口中也便絮絮叨叨地说开了:“官家也知道,殿下闲时喜画马为戏,不仅奴婢等多番乞之,前番,就连着太子谕德张文懿,也凑起了热闹。殿下见着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就书了‘寅亮天地弼予一人'赐予张大人。别说,张大人接过惊得喜笑颜开,就连咱在一旁,也没替他少高兴啊!这不,奴婢见了眼馋,紧跟着也向殿下乞了一副,结果——”

周怀政说着还一脸的委屈,赵恒接过纸展开一看,却是又笑了起来,指着正襟危坐的赵祯道:“你这孩子端是调皮——”

原来那画纸上,画得却是一匹黑质白章的老马,正倒卧草间,不但笔法稚嫩,比例也不对称,旁却书了“周家哥哥斩斩”几个大字。

见着自己的儿戏之举被戳破,赵祯也只是莞尔一笑,却也不敢在父皇面前过多的放肆。

此番,见着官家哈哈大笑,周怀政在一旁也是满心的愉悦,脸上哪儿还看得出半点的委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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