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胤冀驾着浩浩荡荡的竹群来此,武芙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英雄救美,此番朕是不是像极了英雄?”胤冀微笑地望着她,想听她如何回答。

武芙大方地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双眼微微眯起:“陛下救大军于水火,果然像极了英雄,只是称呼我为美人实在是牵强,我早已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也不懂得打扮,指缝中还嵌着泥垢,怎么看都不像个美人呐。”

胤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武芙说话向来有趣,在朕心中,谁都不及芙美。”

“您是越老越爱调戏了是吗?就连我都不放过。”武芙依然笑着。

“我唯一不肯放过的便是武芙。”

春风夹杂着新草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那芬芳的绿芽令人嗅出一诗春意,布谷鸟的鸣叫声不再枯寂。

武芙拾起一片嫩绿的新叶,对着风说道:“春天来了,一切都充满了希冀,不是吗?”

胤冀没有说话,眼里还藏着笑意,如波纹潋滟,亦如白雪涓融。

“先将竹子连接成道,一头接上水源,再从道上分出二道,二道的竹子下面钻上孔,雪水就能顺着孔滴入土中,这样就能大为提高水源的利用率。”胤冀在现场把滴灌的原理讲给几位将领们听,又从胸前掏出图纸,小心地展开,让将领们一一看过。

胤冀大手一挥,说道:“来,开始吧。”

“我负责钻孔。”

“那我来削竹。”

原地只剩下武芙,她命人为其他将领各抄了一份图纸送去,又将那对捕获的农人叫来,一起对比图纸去水源处考察竹管的安置点。

广阔的大地上一轮红日正渐渐褪去赤焰的外衣,头顶的灰色发带在风中簌簌发抖,胤冀一身灰袍在泥中行走,他呼吸着沁人的土香,感受着脚下泥土的分量。

胤冀四下张望已经初现规格的滴灌网,便遣来了奴仆,轻车回宫。

这几日听说种子陆续发芽了,那六十车竹子的账脱平王却没心思去打理了,倒是被武孙雁腹中的小生命牵走了大半个心。嚼食时想,如厕那会儿想,夜里床榻上更是想的辗转难眠。这小丫头聪慧有识但心思干净,怎么会有了身孕,奈何她不说,不说该叫他这个大上一圈辈分的师父如何是好,想破了头皮仍然无济于事。

眼见着扁平的腹部渐渐隆起,武孙雁越发地沉默寡言,即便是最为贴心的师父,也不愿多说上半句。接连十日都将自己锁在房内,静静地坐着发呆,就连师父每日端来的安胎药,也必是放于门外。

听着屋外离去的脚步声,她才把门打开,望着地上的两只碗,一只碗倒扣在另外那只上生怕凉了。武孙雁弯下身把药端起,又朝远处望了望,寂静的院落看起来毫无春日的迹象,她叹了口气,把药端进屋里,手心隔着热。

师父亲手熬煎的安胎药闻起来竟然有股苦涩的味道,入口微甜,下肚之后却是几番滋苦。她将两只空碗相叠后放回原位,等待师父明日再来取走。

这一日一日的时光,竟然就化作了等待,唯一的念想便是这每日的安胎药。掌药之人一闻一尝便能知晓熬煎的力度,师父的方子虽然普通,可这熬煎的力度却掌控的极好,喝这苦中带甜,甜不忘苦的药,脑海中又闪现出师父厚实亲近的身影。如今自己未婚先孕,师父虽未明说,可这日日必来的安胎药早已坐实了自己与师父的距离。

窗外传来布谷鸟的叫声,院落内如此萧索,不知布谷鸟怎么会飞来。武孙雁支开窗子,真在墙上看到一只短脚肥身的灰鸟,转动着没有脖子的脑袋正用力鸣叫。武孙雁摸着自己微隆的腹部,若是没有这个生命,自己就能像这鸟儿一样自由。若被人知晓是枯木路哈索的种,想这个孩子将终身生活在逃亡里,既然如此,不如趁着未出世就拿掉。但是要结束一个新生命,自己如何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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