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般,吴勉从架上取下一本书册,过了半晌,却未翻动一页。他忽然发现:其实他亦并非真的淡定,只是强作镇定罢了。十数载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装什么云淡风轻啊?何况他还背负汪家在他身上多年的投注,说是理性,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吴庸自嘲着,却又僵持着,终于等到了青山和徐淮秀。

“公子,你考了全场第三,是经魁!”青山嚷道,恨不得全书斋的人都听到。

“公子,你是扬州考生之首!你是举人了!”徐淮秀人虽小,嗓音却清脆响亮,成功的将全书斋人的耳朵叫醒。

书斋中的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围观这冉冉升起的文曲星。

吴勉呆愣了片刻,待转化为正常的狂喜时,看到人们已将他围住。

“嘘!要低调!要谦虚!”吴勉一手拖一个,将青山和徐淮秀拉出了书斋,疾步走进旁边的巷子了,待看到四周无人了,三主仆终于肆无忌惮的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将一树的麻雀都惊走了。

吴勉一直笑,笑出了眼泪,直把心中深藏着的惶恐都笑了出来。说起来有些丢脸,其实他真的很害怕不中啊。

泪水把天空洗净了,狂喜过后归于寂静。吴勉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兰娘,知道这个消息,会是如何的开心?

……

放榜的第二日,是省学政主持的鹿鸣宴。贡院之内,众举人齐唱鹿鸣、四牡、皇皇者华、节南山之乐章,吹笙鼓簧,宴乐熙和,每个举人脸上都散发着荣光。中了举人,一只脚已经踏入仕途,今后也会结伴上京赶考,同年同乡相互扶持,将来若一起入仕,极可能携手奋斗,所以接下来几日,举人们自发地相互宴请,结朋交友。待吴勉从南京启程回到扬州,已经是五天后。

汪岐兰携这一众人在码头等候,尚未到岸,吴勉从船舱中望出去,一眼便觅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待船近了,吴勉钻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渐渐看清一袭淡粉色的斗篷裹着汪岐兰窈窕的身躯,迎着江风站得挺直,斗篷上绣着一枝曲梅,寒蕊初放,恰如其人。

不知为何,吴勉总觉汪岐兰今日有些不同,待细想后发觉她今日穿的是淡粉色。

淡粉色?自守孝来,汪岐兰向来是素净的,连接御赐的牌匾时都是一身素白。他的脑海中想不出她穿粉色衣衫的情景了。

难道她是为了庆贺我,而特意穿的鲜妍些?吴勉忍不住猜想。

船靠岸了,二人四目相对,竟有片刻的凝滞。

“恭贺吴二哥高中经魁!”汪岐兰微微一笑,先开了口。

这句话如同硫磺入了水,身后的人立刻沸腾了起来,财叔带着大家一起大声恭喜,有人抢着从青山和徐淮秀接过行李,青山和徐淮秀纷纷与众人拥抱,宛如凯旋而归。

吴勉笑着下船来,与汪岐兰并肩而立,“谢兰娘!”

多余的话,他不知怎么说,说也说不尽。

“回家去吧。”汪岐兰道。

“好。”吴勉应着。

一行人乘着马车,载着冲天的喜气,往汪宅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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