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二丫说:“好俺的傻妹子,别说孩子话了!喜奶奶一家人还活不活了?她一家子对你这么好,你能让她们摊上人命案?你可不能胡来,别忘了城里你还有个白头发的老娘呢!”虹羽的心疼得直抽,一团恶气顶得喉头生疼,忍住的泪水又刷刷涌出来。半晌,虹羽抓住二丫的手说:“姐,好姐,求你救救淑光吧!求你了!”二丫说:“俺,俺有啥法子救她?”虹羽说:“姐,你是好人,俺姐夫也是好人,那家的老人也是好人,你,你就偷偷把淑光带走藏起来。我再想办法弄点钱,治好她的病,然后再让她去她的父母那儿。这样,淑光才有条活路。姐,你真忍心眼看着淑光活活病死,折磨死?她才二十一岁呀!”二丫的泪也忍不住流下来,她极为难地说:“虹羽,姐明白你的心,姐也知道你跟淑光从小长大的情分。只是这事儿太难了,现如今事态紧着呢,一个大活人,就算俺能把她远远地带到俺公婆家,那也藏不住啊!俺家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还得给她请医生治病,这能瞒过谁去?治保主任上门一查,俺不成了拐带人口了吗?唉,你先别着急上火,看急出病来。俺明儿回去跟你姐夫偷偷商量,他脑子灵,人缘广,鬼点子多着呢!等商量出个好办法,俺再来告诉你。姐也是女人,心也不是铁打的,一准帮你想法子救淑光。好啦,鸡都叫三遍了,俺姐儿俩也合合眼吧。”二丫坐起身,拧亮油灯把了孩子的尿,躺下拍拍虹羽,翻过身搂着儿子一会儿就睡熟了。虹羽睡不着,她怕自己翻来复去地弄病了二丫母子俩,悄悄钻到被那头躺着。房门边的小缝隙风让虹羽头脑更加清醒,总也难以入睡。天亮时分,她眯眯糊糊地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个什么人死了,送葬的白幡铺天盖地,迷迷茫茫那个白呀!突然她眼前出现一大滩鲜红的血,血中央全身赤裸的躺着一个女人,瘦骨嶙峋吡牙咧嘴的模样十分可怕。虹羽想凑过去看看到底是谁?不料那女人伸出双手抓住虹羽直喊救命,虹羽吓得大叫一声,醒过来时已早大汗淋漓,脸泛红潮,全身烧得火烫烫的。
虹羽病了,虾叔请来玲俐看过,说她是伤风感冒。喜奶奶说是画画儿累的,加上二丫来时虹羽跑出去没穿上大棉袄。二丫知道虹羽是心病一半,可她不能对玲俐说。看过病,吃过药,虹羽赶着二丫走了,说是怕传染给孩子。二丫临走让虹羽安心养病,啥事儿都会有办法的。玲俐听着奇怪,对虹羽眨眨眼笑笑,说她晚上再来给她看病。
虹羽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二十七、二十八,玲俐一天两趟的来给她看病。虹羽虽然感激她在自己农药中毒时救护过自己,却到底啥话也没让她问出来。这年头,心事可不是对任何人都能说的,藏得越深越好,这一点,虹羽心里很明白。玲利这个人,平时少言少语,不哼不哈的,碰上再大的事儿也能不声不响地小心应付。一个富农的女儿,能够当上大队赤脚医生,全凭她家祖传的几本医书,全靠她自己不休不止不屈不挠地下苦功夫学习,装了一肚子不中不西亦中亦西的医学知识的缘故。别看她才二十四、五岁,却曾治好了几例大医院不收的古怪病人,这才当稳了大队医生这个不能光靠成分好就能干的差事。虹羽听春姐说过,公社团高官李三宝,早就恋着玲利,只是因为政审通不过才搁下了。春姐说耽误了三宝那么好个人,玲俐还不哼不哈地也不见她难过,照样整天没事人似的看她的医书,可见她的心也够冷的。春姐又说她对病人的心倒挺热的,不管刮风下雨,总是随叫随到,姑娘家倒会接生,不嫌脏不怕羞的,还愣是没有人敢笑话她。总之,
玲俐是个让人看不透摸不准的有本事的厉害能干人儿,心藏得可深呢。
这两天,玲俐每次来看病总要话内话外的露三、两分看病以外的意思,虹羽心里也明白,也想把淑光的事说给她听听,让她拿拿主意。只因虹羽认为她的心总是蒙着一层拨不开的雾,隐隐现现的让人看不清楚,万一……嗨,还是不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虹羽的病来势虽然汹汹的,去得倒也快,这全靠玲俐的西药加草药汤,也多亏了喜奶奶和玉兰婶子的精心照顾。喜奶奶总总守到半夜不睡,玉兰婶儿每天除了伺候虹羽按时服药,还一天几次给虹羽烧开水擦汗湿的头脸身子,每次总给虹羽换上干净烘热的衬衣汗褂。下半夜虹羽烧得嘴干舌燥的时候,总有一双柔柔的手扶虹羽仰起身子喂她喝点儿不烫不凉的淡糖水;出汗时,也总有一双柔柔的手拿热毛巾给她擦汗。虹羽朦朦胧胧地看着那总是扭在一边的脸,那被烧伤的脸在昏黄的油灯侧影里,竟然是那么美好,那么柔和,那么善良可亲!以至于虹羽病好后再去看那张脸时,丝毫也不觉得难看,只感到甜甜的亲切。
腊月二十九,虹羽觉得自己完全好了,坚持要起床自己吃饭吃药。玉兰婶等虹羽一离开床,便把虹羽的被单,包单全折下来洗净烤干,说她生病的时候弄得潮潮的,病好了睡着会不舒服。虹羽不想说些轻飘飘的感激话去冲淡这份浓浓厚厚的情意,只是把这些都牢牢记在心里。她想:“这就是人类最真挚最善良的本性吧?我凌虹羽有幸接触这些人,这份情,是命运之神在向我展示人类最美好的一面。我应该永远铭记,终身不忘,在我的有生之年,当以同样的美好去待人示人,这也算是报答命运对我的教诲启迪吧?”想到这里,虹羽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她觉得自己心上那层厚厚的冰壳,不再那么硬,那么寒,甚至还悄悄地开始融化。
凌虹羽觉得这种感觉很好,非常好。她甚至觉得,世界会因此更加美好,生活也会因此而轻松许多。
午饭后,虹羽觉得早晨起来时轻轻飘飘的双腿实在了很多。她在火塘边,给巴巴的盼了好几天的小顺子讲《格林童话》里善良的《美人鱼》的故事。小顺子目不转睛的听着,好像能看见从虹羽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似的。喜奶奶也孩子般的听着,不时让虹羽喝上几口热茶。虹羽极认真地讲着,一小一老极认真地听着,虹羽的心被小顺子那如饥似渴的神情感动得颤颤的。她觉得自己讲得极为平常的故事,正被那孩子尽力吸进他干渴空白的心田里,她甚至听见潺潺清泉被吸收时滋儿滋儿的声音。她因此而不停地讲着,讲完了《美人鱼》,又讲《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讲完了小矮人又讲《七色花》。整个下午,时间就在这温馨和谐的气氛中悄悄流过。当虹羽讲完了《小红帽》的故事,喜奶奶坚决不让她再讲。虹羽自己也觉得头有些晕晕的,玉兰婶子早给虹羽缝好被子铺好床了,她轻声细语地拦住还在问这问那的小顺子,让虹羽去床上躺着,别又反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虹羽也觉得身子乏乏的,站起身正要去躺下,二丫急匆匆推门进屋,拉着虹羽欲言又止,脸儿憋得红红的,颊上似有泪痕。虹羽见她神情不对,连连问她出了什么事儿?二丫支吾着说她是来看虹羽好些了没有?还问玲俐来过这儿吗?虹羽问她是不是孩子病了?二丫说:“不是,是,呃,是淑光……嗨,淑光她快不行了!大流血,血流得老也止不住,淑光的表妹到处找玲俐找不到,才让俺领着她找到这儿来的。”虹羽的头嗡的一声更觉晕晕的,脸儿刷的雪一样白,嘴唇抖抖地说:“你,你是说,淑光死了?啊?是吗?”二丫说:“不,俺没说!淑贞,快进屋,快呀!”留在门外的淑光表妹闻声跑进屋来,见了虹羽便跪倒在地,抱住虹羽的双腿说:“凌姐姐,我姐,我姐还没死呢,她想见你,还有白梅和兰兰,呵,可怜的姐呀。”虹羽转身冲进里屋,飞快的穿上大棉袄,抓起围脖手套就往外走,喜奶奶拦住她说:“孩子,你,唉,围好围脖,戴好手套吧。”老人一边说一边帮助虹羽把头脸捂得严严的,又轻轻擦去虹羽脸上的泪珠,长长叹了一口气,玉兰赶过来,递过虾叔守夜用的大手电筒说:“虹羽,生死由命,你,你可别太伤心!撑不住了就回来,啊?”虹羽使劲儿点点头,三个人急急出门直奔金牌方向赶去,远远看见玲俐背着小药箱悠悠游游地向这边走着,她是来给虹羽看病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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