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酸涩,稍稍发颤,墨衍听出有异,将视线缓落于膝边陆芙鸳面庞,见她眸中氤氲,眼尾、面颊稍泛轻浅桃色,一副泫然怅惘模样,不经意间目色放柔,一手伸出抚于她脑后,低声道:“早占勿药,稍有施术,已然自行平复。”

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退一步来说,饶是有心避疾安慰的话语,陆芙鸳恍惚间也信了,墨衍向来话少,言简意赅间,分明是淡声,但此句莫名掷地有声,若浮在水上的飘木,她堪堪能握住,一心且安。

陆芙鸳喘了一口气,道:“我就说...怎么可能嘛。修灵几千年的老灵臣,如何会为一道方成的怨灵一击即溃呢...呵呵...”

经年来,她也不知将白榆怀安于了心上何处位置,归正从未想过他会死,虽他整日神神乎乎一口一个本夫自诩,谈起灵内便一阵天花乱坠滔滔不绝地言叫她睨眼相看,她也整日刺他怪乎,但宫闺深深数礼缠身,也整日傍他求得嬉笑,念来她陈年四处横祸,除了陆秉、云柔,若是没有白榆怀犹如善心老好人般处处为她收拾烂摊子,她还真不知道早以触犯哪条宫规被有心之人一把安到棺椁里头去了。

陆芙鸳头一遭认真地想了想,凝出了一个好笑与俨然纠结交织的论断:她该将白榆怀当成第二个爹了。

忽然间又想起庄莓第一招出袭时白榆怀将她登时揽身于后毫无踌躇的场景,陆芙鸳又是一遭喉间酸涩,如饮下了一口苦中沁甜的茶,落于心间又是苦涩又是感激,眼珠一阵发酸,却生生忍住,觉得没什么好哭的,日子还长,人也尚在,如何要介怀无机可报?存有一份恩在,已是最大的憬悟。

忽然,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姝蕖拱手道:“若是至此,我然分道扬镳,故人已去,姝蕖求一凤翎作何已成未知。”

言毕,陆芙鸳尚未抬眼望去,姝蕖已经步出了雅间。

她步得太快,只留凌空落下的几滴清泪,陆芙鸳怔怔地瞧着,若是未有听岔,姝蕖一向冷淡的声线中带了些涩,再结合她语间细细揣来,‘故人’恐乃那日她道出的同姝姓之人,姝蕖为他废出灵门,为他跌入邪道,为他只身袭‘毒女姝画’只求解药,为他同陌生之人一道请凤,求一根疗疾凤翎,却是一人坐轿、一人用膳,自始至终孑然一身,此番只为求得故人安好,却中道而止,得来那人已逝之音尘,此讯息冰冷至极、又深深将人心窝刨刎,想来姝蕖方才,才是心底真真绷着一根弦。

陆芙鸳心道:饶是如此,她适才还能来扶我一把,分明她心上的痛远远要掠过我腿间的伤,还能面不改色地静立了良久,似在对卧病在榻的白榆怀尽一个陌生人最基本的恻隐,才转身离去......

陆芙鸳盯着虚掩的门怅然道:“我想去跟她说几句话...”

她本就是呢喃而言,未有斟酌,顺心而出,墨衍闻声却稍稍冥神,而后道:“她已经走远了。”

陆芙鸳将视线收回,心道:若是尚未走远又如何?萍水之逢,我又生得与那姝画八分相像,还是不要去扰人心绪的好。

良晌,她反手一撑干脆盘腿坐在了墨衍跟前,甩了甩头,自顾笑道:“我怎么一醒来就胡思乱想啊!”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