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曦离开皇都之前,又去香积寺跟妙仙作最后的道别。几年时间,妙仙已经从当初的温婉人妻变成了仙风道骨超然脱俗的著名法师。崔若曦看着她对一切波澜不惊的清丽的面孔,对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妙仙静静的听他说完,表情既没有喜也没有悲,只是平静的如一潭秋水。崔若曦坐着喝了杯茶,面对静默如水的她,说完了该说的话,似乎再没有了其他话题,叮咛、嘱托、祝福等等,似乎都是属于俗人的话题。对于脱离了红尘的妙仙,已不会再对他说那些俗世的关怀的话。而解脱、放下之类的话题,也不是在俗世中的他能领会的。枯坐了一会,他就起身离开了香积寺。

崔若曦从水路一路向东南而行,没钱了就到沿途闹市处登岸卖些字画,有时也拜访些故交旧友,从他们那得些接济,就这样一路艰难的向前行进。而吴维信在前面却走的潇洒的多。他带着香奴、横波也是一路从水路向东向南,遇到名胜古迹他们就下船去游览。逢着深山古刹就去拜佛参禅。哪里风景好,或吃住比较喜欢,就停下来盘桓一段时间。每经过一个节度府,他就会去拜访一番。

途经武宁节度使时,吴维信又一次弃舟登岸,踏上“大汉”的发源地——徐州这片沃野,在猎猎的秋风中,他看着这片北国锁钥、南国门户的兵家必争之地,在暮色中既苍茫寥廓,又带着些许的悲壮。远处低矮的群山,光秃秃的连绵不断,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近处运河边舟车鳞集,千艘万舸在看不见尽头的河上昼夜罔息的穿行。吴维信看着那山那水,如岁月一般悠远,从看不到尽头的地方来,又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地方去。偶然经过的船,和偶然上岸的人,就如同在岁月的长河中偶然出现的某个朝代、某个风云人物、也不过是某个时点的匆匆过客,最终必将随潮水从那个时点流走……

吴维信边想边雇了辆车进到城里,找个客栈住了下来,次日一早他就去武宁节度府拜谒节度使李朔,李朔正要去出门去打猎,听人报原拾遗吴维信来访,就让人把他带来同去围猎。吴维信骑上马跟在李朔身边,一起往郡城的东边打马而行,城东的狩猎场上朝霞满天,晨风拂煦,衰草连天,红旗向日,在满天彩霞的映衬下众人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李朔的白马快如闪电,连马鬃、马尾都随风高高的飘起。正在马上疾驰的李朔突然反手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根金箭,然后翻身来个蹬里藏身,斜卧在马鞍上拉满了弓角,嗖的一声箭响之后,就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然的欢呼声,欢呼的人们一齐指向遥远的天空。吴维信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只见高高的天上一个黑点在往下坠落,黑点越来越大,过了一会才看清,原来在蓝天的高处,一只带箭的鸿雁,垂着双翅,直向地面坠落下来。猎犬飞奔着向大雁坠落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就拖回来一只肥大的灰色大雁。吴维信看了大为叹服,高声称赞:“好箭法!”李朔听了哈哈大笑,继续纵马疾驰在广阔无垠的猎场上。傍晚时,众人清点猎物,收获丰硕,有野猪、鹿、麂、雕、大雁等等。众人把猎物装到车上,再纵马返城。

返城的路上,吴维信回忆着李朔在朝霞中挽弓射雁的场景,一串串音符就纷纷涌入他的脑中,他边策马扬鞭,边大声的哼唱。李朔听到他大声的唱,就与他并辔而行,等他唱完了,李朔问他道:“吴拾遗唱的什么新歌?如此洒脱豪放,某竟然从没听过。”

吴维信纵声大笑说:“这是某根据大帅你刚刚纵马射雁的场景新谱的曲子,你如何听过!”

李朔听了也哈哈大笑说:“怪不得某竟没有听过,回去还请吴拾遗为某等好好演奏一番。”

吴维信听了笑着说:“何消大帅吩咐。”

两人大笑着策马疾驰而去。

回到节度府,吴维信用琴演奏刚刚谱的出的新曲,李朔等人在旁边静静的听。吴维信弹完,众人都纷纷喝采,李朔请吴维信把乐谱写下来,他交给军队的乐坊拿去排练。吴维信写好交给李朔后突然问他:“不知大帅有没有听过《逍遥水林间》那首曲子?”

李朔愕然说:“哦?某还没有听过,能否请吴拾遗奏来听听?”

吴维信欣然领命,又坐在琴前抚起了那首《逍遥水林间》,李朔和节度府的其他官员都听的如醉如痴。一曲弹完,众人又是一片赞叹之声。李朔问吴维信说:“难道是某久居军营而孤陋寡闻,如此美妙的乐曲,某等竟从来未曾听闻。”

吴维信说:“此乃崔若曦御史从沅湘带回的一首乐曲,据说是当地一介布衣书生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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