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持生计,不能再做浆洗的李氏只好零星承接些妓院缝纫的活,不分昼夜的在家赶制。一天午后,李氏如往常一样,拿着帮烟柳巷妓院做好的活计挨家去送,可巧与刚从妓院出来的儿时的伙伴沈六遇上。沈六盯着李氏看了几眼,李氏以为是个粗鲁的嫖客,就低下头不看他只顾往前走,快要走过去时,沈六突然问了一句:“你可是嫁到陆家的李二妮子?”

李氏诧异的一边抬眼仔细看他一边问他怎么知道她幼时的小名。沈六看她认不出自己,就说:“我是你家酱菜铺子斜对门的沈家杂货店的老六啊!”

李氏听沈六如此一说,再抬眼仔细看他,果然眉眼间依稀是旧时的模样,只是当年稚嫩的脸上如今长出了许多黑黑的胡子,又加多年未见,以致李氏突然间认不出他的模样。

暮然遇见儿时的伙伴,两人都有说不出的高兴,都抢着问对方话,急于想知道对方生活的状况。沈六看看路上说话不方便,就请李氏到了一家茶馆,两人边喝茶边聊起了彼此分开后的生活。

在沈六的印像中,父亲的杂货店离李氏父亲家的酱菜铺子只隔着几户人家。他记得小时候常常跑到李家想找李家二妮子玩耍,可那时的她整天就知道跟在陆云笛后面疯跑。他沈老六就只能硬跟在他们后面当跟屁虫,被他们支使。两人一起回忆了许多童年的趣事和糗事,不时爆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

沈六眼看长大后的李家二妮子和陆云笛一个是沉鱼落雁之容,一个是潘安宋玉之貌,成了长辈们眼中公认的金童玉女,又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自然被长辈撮合到了一起。他沈六虽然也和李二妮子青梅竹马,心里也悄悄爱慕了她许久,但从来没有人把他和李二妮子联想到一起,就连他委婉的向父母提到想娶李二妮子的想法,都被父母一番嘲弄。李二妮子和陆云笛结婚后,他也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安排,招赘到了崇仁坊一家香料店。婚后就常年随着岳父往来于西域各邦和皇都之间。岳父去世后,他就带着四个儿子两地奔走,因觉得去西域的途中都是空跑太过可惜,他就利用小时候跟父亲做杂货店生意时各累到的经验,每次去西域时带些瓷器、茶叶,回来时再带回香料,这样过了几年,生意比以前就红火了许多。去年妻子胡氏因病去世后,家里的店铺没人看管,他也感觉年龄渐大,厌倦了总是来回奔波,所以就让四个儿子去跑西域,他留在了皇都打理店铺的生意。

李氏听沈六说完了他的经历,又满是羡慕的看着他一身的绫罗,和满脸红润光洁的富贵之色,她羞愧的垂下眼睛。想想自己颓唐的处境,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酸楚,面对沈六询问,她向他讲起了她婚后的经历,讲到伤心动情处,中间几度哽咽,沈六默默看着当年如花似玉的二妮子,如今双手粗糙,手指骨节粗大突起,当年紧致嫩白的皮肤,如今已明显的松弛枯黄,那时神采飞扬的灵动的眼睛,如今已变得黯淡呆滞。当年曾让他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灵动少女,如今虽容颜依稀还在,却已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生机。听着她的叙述,他感觉非常震惊,没想到本以为会是泡在蜜糖罐子里的她,生活的竟如此凄楚——年轻时丧夫丧子,好容易辛辛苦苦熬着把女儿养大,却远嫁他乡,终年不得相见。如今孤苦伶仃,靠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针一线的缝,苦熬苦撑着艰难的日子。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悄悄的流下了些眼泪,为了不让她看到,他忙用手揉揉眼睛,说有虫飞到了眼里。然后他又对他说:“你以后再不要在油灯下做缝纫的活了,再做眼睛就要被油灯熏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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