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宇飞为世间的“情”字而感慨时,方群玉正沉浸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中,他没想到陆沅芷答应的好好的去皇都,结果却改道去了青州。他分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如释重负?或是若有所失。他感觉她像一个羽翼丰满了的鸟儿,挣脱了感情的束缚,已独自展开坚硬的双翅,去属于她自己的天空中翱翔。该为她高兴抑或该为她的欺骗而气恼?她已离开了自己为她撑起的天空,以后会是怎样?但不管是好是坏,或许都再与自己无关。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种痛失所爱的锥心的痛楚。唉,还后会有期吗?抑或只能从流传于江湖的她的传说中与她相逢?不过,她去了青州对自己或许也是一个解脱,当初给她许下的去皇都与她团聚的诺言,一直就像一个压在心头的沉沉的负担,总担心自己若一直不能被起用,一直不能去皇都,那将将如何安置一直在皇都独自苦苦等待的她?如何面对自己对她许下的诺言!如果因为世事的变幻,两人中必有一个违背自己的诺言,那么让她违背总好过自己违背。这样想了一会后,他心里才稍微感觉有些释然。
朱万宝看到陆沅芷的信时,心里是浓浓的喜悦,他把那首诗看了又看,穿过那娟秀的字迹,他仿佛看见陆沅芷一身青衫伫立船头的美丽倩影,或许还有江上不时吹来的微风,掀动她的衣裾,飘扬出一派仙风。他想像着鲜花环绕的江上,波涛轻轻拍打着船舷,仙袂飘飘的青衫女子独坐船头,捧着排箫吹着悠扬的曲子。不时有渔家女高亢的歌声响起,与呜咽的箫声和在一起,宛如仙宫的天籁之音。朱万宝一边想像,一边坐在琴前轻拨琴弦:“有佳人兮水中央,青衫罗带随风扬,明眸顾盼送秋水,嫣然一笑洛神藏。阵阵江风推波浪,花影摇曳两岸香。弄玉箫兮江渚上,莫愁闻之亦断肠。任她阳春复白雪,怎敌过江诗几行。”朱万宝边弄琴弦边轻轻的吟唱,经过几番修改后,终于作成了《丽人江上行》曲记录下来,准备以后寄给陆沅芷。
陆沅芷随船继续东行,路上若遇到大的城市和著名风景,她就停下来住上几日,并顺道拜访杜宇飞给她的信中的提到的人,在九江、安庆、芜湖、金陵等地拜访了杜宇飞的好友后,都没有收到杜宇飞寄来的信。行至杨州,她又去拜访杜宇飞当年在皇都的酒肉朋友秦雄,他届时已因做丞相的父亲秦收的荫庇,赫然在杨州做了丹杨郡太守。
整日沉醉在十里扬州烟花路的秦雄,看到门房送来杜宇飞的信时,本来是很漫不经心的,但打开信看信中说来拜见他的是昔日皇都才女陆沅芷时,一下就来了精神,以前在皇都就曾风闻过她的艳名和诗名,那时只因她是普通民间女子,未曾有机会得见,后来听说她配于了状元郎方群玉为妾,就更没有了接触的机会。如今不知为何却独自来到了这里?
秦雄匆忙看完了杜宇飞的信,就赶紧走到门房亲自去迎陆沅芷。等在门房里的陆沅芷一裘杏黄的薄衫裙,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把玉梳和一对金镶玉的步摇簪,一张俏脸在杏黄衫和晃动的步摇映衬下显得像是粉雕玉琢的一般。看到秦雄进来,陆沅芷忙起身行礼,只见她眼波流转,顾盼间让人销魂,葱管般挺立的小巧的鼻子下,一张含情带笑的樱桃小口,袅娜的身姿,摇曳的举止,无不自带着风流。秦雄看得不禁有些愣愣的发呆,他想:“人说杨州出美女,但扬州美女在此女面前,只怕就会是‘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了。”
秦雄呆呆发愣的时候,陆沅芷也迅速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气质猥琐却衣饰华丽,在肥硕肉实的肩上,一个圆滚滚的胖脑袋凸显出来,一脸黑黢黢的横肉,一双大大的环眼常不受控制的猛挤数下,然后带动着肥硕的脑袋都跟着晃动起来。陆沅芷心中暗暗纳罕,不明白潇洒不羁的杜宇飞怎么会和龌龊猥琐的秦雄能有交集。在她边想边尴尬的等待秦雄回过神来时,门房对秦雄喊了一声秦太守,他才猛然回来神来,忙讪笑着请陆沅芷进客厅落座,丫鬟上来给他们沏上茶,秦雄拿着杜宇飞的信问了些杜宇飞的近况,及为什么她会独自到了这里?陆沅芷都一一做了回答,又问他有没有收到杜宇飞寄来的给她的信。秦雄说没有收到。陆沅芷听后心里不禁有些犹疑,她猜测是否是封敖还没有给她回信过来,接着又想若没取得封敖的许可,自己贸然去了青州毕竟有些不妥,想想自己带的钱也还充足,就计划在扬州多呆些时候。打定主意后,陆沅芷跟秦雄说了她在扬州的住处,并请秦雄若收到杜宇飞寄给她的信,就派人通知她一声,到时她自来取。秦雄一一答应后,陆沅芷起身告辞,秦雄派人送她回到客栈,并招呼店家对她好生侍候。
陆沅芷到客栈给杜宇飞写了封信,告诉了他自己在扬州的地址,并说打算在扬州小住一段时日,让他有了封敖的消息就立刻寄到她寓居的客栈。写好后打发小红拿去驿站邮寄。她则默默猜测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收到封敖的回信。难道他现在已不再想让自己去他的幕府?如果是那样,就有些可悲了,本来以为会是万无一失的去处,若去不了,岂不白白断送了自己所有的其他退路?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秦雄的仆人抬着轿子来了,她正自纳闷,自己刚刚从秦府回来,为何秦府就又来人请?
原来自那陆沅芷离开后,秦雄就开始感觉百爪挠心般难受,想到有如此美人千里迢迢来到自己身边,他不禁有些欲火攻心,但考虑到她是荆楚名士方群玉的妾,外加和杜宇飞关系那么密切,却也不好太过明显的强抢硬占,思来想去,他觉得只好先慢慢给她些好处引诱一番,或许她就会自愿上自己的钓钩。打定主意后,秦雄在扬州最好的太白酒楼设了一桌宴席,让人去请陆沅芷过来,说是为她接风洗尘。这才有了陆沅芷前脚刚离开秦府,后脚就又有秦府的轿子来请。
陆沅芷听秦府的仆人说完,就想到在秦府时,看到的秦雄猥琐龌龊的气质及他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就不由得有些厌恶,她本想拒绝他的邀请,但考虑到还要呆在他的辖区,不好太过得罪了他,就只好上了他派来的轿子。
太白酒楼里秦雄早安排了一桌豪华的酒宴,陆沅芷到酒楼前下了轿,只见酒楼前朱红的华表柱上有两面白粉牌,上面分别写着:“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陆沅芷跟着小二上到楼上,进了一个豪华的包间,只见包间里一桌丰盛的菜肴前只有秦雄坐在那里,正在看桌子对面十几个歌舞妓吹弹着丝竹载歌载舞,看到陆沅芷来到,他忙招呼她到他身边的座位坐下,陆沅芷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落坐后秦雄命人开宴,陆沅芷说:“等人到齐了再开不迟”,秦雄大笑着说:“你道还有谁来?此乃专为大娘设的接风宴,除了你我两人,再没有其他人来。”陆沅芷听了不由感到心慌,后悔自己没等小红寄信回来带着她一块过来。但是后悔归后悔,自己人已经过来了,却也没有办法马上离开。想到此处,她只得硬着头皮强撑着坐在秦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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