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深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他对百里星楼于心有愧,不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周海深都觉得有他的错处在冥冥中作祟。

只是哪怕时间倒回,他恐怕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去劝说阿乜歆。

“钦达天!”楼玦跌跌撞撞地从帐篷处跑过来,便跑边喊着百里星楼,“钦达天!您快去看看,北州王”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百里星楼将双翼平展开,在朝阳中飞身而起,擦着楼玦的头顶飞向了尉迟醒的帐篷处。

她的身姿优雅而高贵,洁白的羽翼像是人世最高的山巅上,落于绝尘处的一捧冰雪。

只一眼,楼玦就感受到了说不明道不清的剧烈冲击。

她太不一样了,楼玦站在凡尘中,抬头来目送着他心目中的神明。

从前他不信神,今后他只觉得神,会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百里星楼收翼落地,匆忙地撩开了帐篷门帘,她的脚步却顿住了。

沐怀时坐在尉迟醒的床边,她也不说话,只一直掉眼泪。就连百里星楼进来了,她也只是抬眼扫了一下。

她的眼神如同心死,但又有希冀藏在其中。

百里星楼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但她知道,沐怀时显然是很排斥自己靠近的。

楼玦喘着粗气跑回来,他也感受到了两个人中间微妙而尴尬的气氛。

他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嘴。

百里星楼走了过去,她低头看着沐怀时,大概知道了楼玦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沐怀时大概是担忧,所以一直轻轻地抓着尉迟醒的手掌,但楼玦在那里缝了针,她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让楼玦前功尽弃。

“北州王妃,”百里星楼低下头说,“你自己伤也没好,还是不要来这里劳心伤神了。”

沐怀时就像没听见那般,只顾着低头掉眼泪。

“王妃,在下已经说过了,北州王没什么大碍了。”楼玦适当地帮百里星楼补充道,“王妃再过几日,自己身体也好了,再来看顾北州王也可以。”

沐怀时闻言站了起来,她的手刚离开尉迟醒的手,楼玦就松了好大一口气,就差扑过去看看自己缝的伤口有没有被弄坏了。

“钦达天,你本事通天,”沐怀时红着眼睛问她,“为何不肯早些来呢?”

她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百里星楼平静到有些冷漠的神情:“钦达天一定要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好来扭转败局,证明自己本事大得通天吗?”

百里星楼看了一眼她身上的伤,皱着眉劝她:“你还是先别这么激动了,你的伤”

“不用钦达天可怜,”沐怀时打断了她的话,“我就算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也帮不了尉迟醒什么忙,没办法像钦达天这样,把奄奄一息的尉迟醒救回来。”

“诶,你说话不要太过分啊”楼玦见百里星楼表面没什么触动,但他委实觉得她的心情不好了起来。

“钦达天,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沐怀时高声质问她,“她最无助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你哪怕早出现一些,他的军队,他的姐姐,还会是这样吗?”

“他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你为什么不肯早些来?”

沐怀时说着说着,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么质问百里星楼是十分无理取闹的。

但她就是觉得憋得难受,不说出来,就永远无法释怀的难受。

百里星楼要是没有能力还好,沐怀时也不至于如此埋怨她,可她能救他的,她明明能救她的,却一定要等到了最后一刻才出现。

沐怀时心里恨她,就像恨自己没用那样。尉迟醒走投无路时,她也没能帮上他,他最爱的人,也没能拯救他。

“他爱的不是我。”百里星楼纠正她,“他爱的人,叫阿乜歆。”

“是这个名字吧?我没叫错吧?”

沐怀时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她有些不太懂百里星楼在说什么。

或者说,她听懂了,但是不敢承认百里星楼的话。

其实她倒宁愿是阿乜歆在这里,哪怕她嫉妒,哪怕她不甘,但至少阿乜歆在这里,等尉迟醒醒过来的时候,他的难过,会稍微好一些。

“不可能的,”沐怀时想要否认,“你是阿乜歆啊,你怎么能说你不是,他这么”

“阿乜歆,”尉迟醒在无意识时,忽然间挣扎了起来,“阿乜歆”

他的全身都上了麻沸药,楼玦只看出来他要挣扎,就立刻抽出银针扎进了他的穴位中。

“祖宗,”楼玦被他越来越用力的挣扎下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在他身体上各处穴位施针,“你可别再挣扎了,这么多伤口刚缝好呢。”

楼玦一针刺进了尉迟醒的穴位里,短暂的安静后换来了更剧烈的挣扎。

尉迟醒不断地呢喃着阿乜歆的名字,甚至还想伸出手来抓住些什么。

“伤口裂了还能再缝,”楼玦只觉得心惊胆战,“你这哪里再去找那么多的血可以流。”

沐怀时靠得近些,尉迟醒不知怎么的就抓住了她的衣摆。

“阿乜歆。”尉迟醒喃喃地喊着,他的挣扎幅度小了很多,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就让他安心下来了一样。

沐怀时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衣摆的手,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住地往下砸:“他还在叫你呢,你听到了吗?”

万箭穿心,大概也就只有这么痛了。沐怀时想握住那只手,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因为有资格的人,正站在自己的身边。

百里星楼遥遥地一指,一道温润柔和的光亮进入了他的眉心里。

尉迟醒不再胡乱挣扎,只是嘴上还念着阿乜歆的名字,不过这也已经让楼玦松了很大一口气了。

沐怀时也稍微安心了一些,她转头却发现百里星楼正在朝帐篷外走出去:“你要去哪里?你怎么能离开?”

百里星楼挺停了下来,但迟迟没有回头。

过了好半晌,只沐怀时只听见她说了一句:“你想待在这里就待,别压着他伤口,听楼玦的话。”

说完,她就真的离开了。

沐怀时站在帐篷里,耳边是一声比一声更加微弱的呼唤。

楼玦施针完,尉迟醒就进入了更沉的睡眠中去,他不由得抹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还真是痴情不要命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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